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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雾夜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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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想,不管怎样,先去找人来帮忙再说。于是。就跑去找电话了。

“可是,根据调查记录,您们是先拨119电话告急的。根据那个电话,救护队赶到了现场之后,寸向警方报了案的。您们并没有报替,而是从一开始就叫了救护车。也就是说,您们当时已经知道了松野警官被刺的情况。

“我、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们披吓昏了头,结果把报答和叫救护车给弄错了。

当时的电话已经录了音,讲的就是松野被刺的事情。情况很清楚,当松野与手持利刃的栗山进行殊死博斗的时候,笠冈和麻子丝毫没有对他进行援助。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栗山把松野刺倒,并等凶手逃走之后,才去叫的救护车。

但是,就算是谴责他们,也无济于事了。普通市民并没有义务冒着生命危险去援助警务人员,也没有理由因为不帮忙而受到谴责。

尽管如此,负责本案的苔官对眼前的笠冈还是感到了一种憎恶,就好像是憎恶杀死了他那位忠于职守的同事的凶犯一样。不,笠冈也是罪犯之一。歹徒用刀于逼着他的未婚妻想要图谋不轨,可是他不仅不敢对歹徒动一根指头。而且还眼睁睁地看着要救他未婚妻的警官被歹徒杀死。如果

然而,对于这个“罪犯的同伙”,自己作为松野的同事却不能进行任何报复。办案吝官感到心里非常商人。

因为是警察,所以就必须为了搭救这种胆小、卑鄙的市民而奋不同身。这就是理所当然的职业道德!

“咱们的关系也许该到此为止了。

在警察局接受完憎况词查后,口家的路上檀野麻子对笠冈道大郎说。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你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那起案件和咱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姑娘说出了那么一句出乎意料的话,笠冈感到很惊讶。

“你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说的并不是自己受到伤害的事情。那位警察先生可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呀!

姑娘说道。她根本没有想到。笠冈居然会说出那样的活。

“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吧?那个叫什么松野的警察似乎正在追踪那个叫栗山的家伙。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咱们和他们碰在了一起。也许栗山是想挟持你作人质,你不必为此而感到烦恼。

“把我当人质也好,对我图谋不轨也好,反正那位警察先生为了救我而搭上了一条命。可你呢?你什么也没有力我做!

“我是想救你的。可是在那之前,那位警察不是来了吗?

“够了,别说了!反正我是不愿意继续与你保持关系了。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没有那回事。你是刚受了刺激,不正常了。不要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就……”

“这可不是什么一时的感情冲动。我已经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无论谁碰到那种情况,大概都会那么做吧?”

“我也是那么想的。但还是不行呀!要是换了别的男人,我想我是可以原谅他的。而正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能原谅。我知道,我对你的要求太高了。我自己也没有一点儿办法。请原谅我吧!我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喊叫着,说你是个懦夫。无论我怎么把耳朵堵住,也还是能够听得见那

“你很快就会听不见那个声音了。”

“那就请你等到那个时候吧!在那以前,我希望就当咱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你现在变得大伤感了。

“女人在什么时候都是多愁善感的。”

笠冈意识到麻子的决意已定。现在硬要让她回心转意,反而会使她更加封闭自己。还是暂且退一步,等她的心情恢复平静之后再说吧!手持凶器的歹徒逼住了自己的恋人,而自己却一筹莫展。这个事实使笠冈真感到有些心虚。

松野泰造于192x年3月从故乡的奇玉县秩父郡深山来到东京当了警察。他比规定的身高差了一厘米,差点儿因身体检查不合格而被刷下来,是恰巧补缺才当上警察的。

松野当警察的动机很有些莫名其妙。当时,他正在家乡的山里烧炭。有一次假日,他到秩父的街上去,在一家大商店里,被错当成了小偷,负责调查情况的刑警完全把他当成罪犯对待,连骂带打。尽管最后得到了澄清,但他所受到的屈辱却使他刻骨铭心。他在心里发誓,早晚有一大自

他被任命力警视厅的巡警,分配到派出所值勤后,他高涨的工作热情实在令人为之惊叹。他一发现行迹稍微有点儿可疑的人,就会立即对其进行盘问、搜身,查出携带匕首、短刀或者暴力主义倾向的书籍等。便会当场将其逮捕。

松野做事干脆利落。所以,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都称他为“鬼松”,对他畏惧三分。

通常巡警根据其外勤取得的实际成绩,再通过1年当中8个星期的警备及搜查的在职培训和选拔,凭个人的特长和能力,可成为警察总署或警察总部的政治(公安)、搜查、交通等方面的刑警或内勤警官,可以着便装值勤。

能着便装值勤是新警察的目标。虽然这不是晋升,只是值勤的内容和形式有所变化。要想当上刑警。平均要干4年外勤,而要做总部刑警,则须再于上3年左右。

维护社会制度的警察居然讨厌穿制服,这事真不可思议。而从穿制服的警察当中根据成绩和能力选拔便衣警察,那就更令人啼笑皆非。不管怎么说,松野以他那十足的干劲,在分配工作后一年就创下了出类拔萃的拘捕记录。

但是,他那清高孤做的性格却始终让他一直辗转于辖区警署的刑警室,而没能上调到警视厅总部工作。后来,破案方式发生了变化,由过去侦探单枪匹马进行的搜查变成了现在这种以专案小组为中心进行的有组织的搜查。但是松野仍然固执保持明治以来传统的工作方法。这就没想指望

松野注定了被冷落的命运。

松野是个古典式的刑警,在有组织地进行的系统化破案当中,他除了自己所于的那份搜查工作之外,别的工作连看也不看一眼。他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线索,并以此为荣。

“松野君是位有信念的人。他常说,‘即使违背上司的命令,但只要能够捉住罪犯,一切误会就都会烟消云散。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要按照自己的信念去干。’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如果刑警变得像职员一样,一味地对上司奉承,那就没指望了。刑警忠于职守的标志就在

在警署为松野举行的葬礼上,从警视厅总部来的部长致了悼词。如果松野不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办案的话,恐怕是不去这样死去的。松野的死被认为是一个脱离集体独自办案的老刑警的失败。

十几年前,松野的妻子因病去世了。松野与妻子之间只有一个名叫时子的女儿.已25岁。

她为了照顾孤独的父亲,而没有顾及自己的终身大事。

笠冈去参加葬札,在进香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时子。她坐在葬礼会场的死者家属席上,缩着身体。好像要躲避周围的人群似的。

烧过香,笠冈站到时子面前,向她表示自己哀悼之情,时子抬起了一直低垂的眼睛,注视着他。那视线一动不动死死地固定在笠冈的脸上。

就在那一瞬间,笠冈觉得从时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白热化的目光。那视线的锋芒使他感到阵阵酌痛,就好像是面对着喷来的火焰。

笠冈无地自容,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一旁,慌不择言他说了句。

“对不起!

笠冈从时子目光中看到了无言的抗议——

“是你杀害了我的父亲!

他对她说了道歉的话。这就等于他接受了时子无言的抗议。

虽然警方送来了许多鲜花,但却无法冲淡笼罩着葬礼会场的那种清冷气氛。那些在世时,有势力、有人缘的人的葬礼就显得充满活力。那种活力的底下流动着对死者的哀悼和生者的悲痛。

在松野的葬礼上,来参加的人倒是不少,但那似乎只是一种生者与死者告别的形式而已。就好像枯叶自然而然地从树枝上脱落了一样,该死的人死了就算了!这种心态使得松野的葬礼变得冷冷清清。

那葬礼像是在证明一生遭受冷遇的老刑警的失败。坐在遗瞩席上的死者亲属寥寥无几,他们的表情十分清楚地显露出。他们只是出于情面才不得不坐在那里的。

笠冈在时干扰议的目光注视下,仓皇地逃出了葬礼会场。

在那之后不久,檀野麻子辞去了她在公司里的工作。麻子对那件事只字未提,不声不响地就辞了职。

笠冈在公司里有两三天都没有见到麻子的身影了,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麻子的同事打听,这才知道她已经离开公司。

公司里还没有人知道笠冈与麻子的关系。麻于没有告诉笠冈就辞了职,这说明,麻子在躲避他。笠冈愕然了。无论麻子怎么责骂他是懦夫,他始终都认为那只不过是女人的一时冲动。年轻女人对于英雄的那种幼稚崇拜,使得她为代替自己而身遭不幸的非亲非故的老刑警悲伤不已。相比

但是,麻子背着笠冈辞掉了公司里的工作使笠冈知道了她的怒气依然未消。

“不过,不管她怎么生气,那件事情总是无法抹杀的。笠冈自信地认为。

笠冈已经在麻子的身体上打下了自己的烙印。

虽然是在迷醉于雾夜气氛的情况下,但那对于她来说却是第一次。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对于女人来说,大概才会永生不忘吧?当时自己的身体被她包容进去的那种宽厚发热的感觉,到现在还实实在在地图在记忆当中。

“麻子料定我会去追她的,在使小性子。

笠冈想得很乐观。要是给她打电话,又怕她本人不会来接。因此,笠冈决定直接到她家里去找。

笠冈以前曾经去过麻子家几次。麻子的父亲是一家大型矿业公司的要员。全家住在目黑区边上一处幽静的住宅区里。

这一带没有遭受到战火的摧残,还遗留着战前的老式住宅。麻子家的房子就是那些老式住宅当中的一座,那是她父亲所在的矿业公司在战后从以前的房主手中买下来给本公司的要员做住宅用的。

宽敞的庭院里,树龄古老的柞树和光叶棒树形成了一片树林。房屋坐落在庭院里林荫的深处,虽然显得有些陈旧.但是铁造的大门却很威严。双开式的大门只是在邀请正式的客人或举行全家活动的时候才开启。平时,则只用安装在大门一侧的便门出入。

便门旁的门柱上有一只门铃。笠冈一按门铃,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老女仆从便门上的窥视窗朝外张望着,没有表情地问道:

“您是哪一位?”

“我叫笠冈,以前曾经来打扰过几次的。如果小姐在家的活,我要见她一面。我有根重要的事情,请转告她。

“请稍候!

老女仆的脸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里边又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与老女仆的脚步声不同。是麻子来了?笠冈心情十分紧张,窥视窗口露出了一张雪白的面孔,原来是麻子的母亲。

“笠冈君。

麻子的母亲并未打开便门,只是从窗口内侧叫了他一声。

“冒昧前来打扰。

笠冈心虚地低下了头。

“难得你到这里来。但是麻子说了,她不想见你。

“嗯?”

“请你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麻子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麻子已经谈妥了一门亲事,不久就要出嫁了。虽然你对我女儿一直很好,可是她说今后不想再和你有任何来往,所以……”

“亲事……”

笠冈说到达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意外地砍了一刀。

“那么,我失礼了。”

麻子的母亲冲着茫然若失的笠冈轻轻点了下头,接着就要关窥视窗。

“请、请等一下!

笠冈慌忙伸手从外面挡住那已经关上了一半的窗子。

“你还有什么事?”

“那么……小姐是跟哪一位先生订的亲呢?”

“这和你大概没有什么关系吧?”

话音未落,窥视窗就关上下。笠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呢?大有关系了!虽然只是一次,但雾夜中发生的那亲密元间的温存,可是山盟海誓的保证啊!

然而,眼前紧闭的铁门却分明表示了对他的拒绝。这既表示了麻子的拒绝,同时也表示了檀野家的拒绝。

笠冈伸出手想再接一次门铃,但随即又将手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不管按多少次,自己也不会被请进这道门。

但是,笠冈并不付心就此罢休,他还想再见一见麻子本人。确实弄清楚她的真正心意。他知道,遭女方拒绝,依然纠缠不休,这不够男子气是不成熟的表现。可他是那样地深爱着麻子。他坚信,除了这个女人之外,再没有别的女人更适合作自己的妻子了。他一直都认为,她从头到脚都

刚获得这样一位女子的委身,却要和她分手,这不是大残酷了吗?

无论如何我也要再见一见麻子本人。我要一次又一次地到她家宋代她,无论来多少次都行,直到能与她相见为止,她也不会一天到晚总闷在家里不出来吧?只要耐心地等待,她必定会出来的。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机会!

今天就暂且先回去吧!

笠冈带着失望给他的沉重打击,垂头丧气地朝着车站方向走去。麻子已经谈妥了亲事,这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她母亲为将自己打发走而编造出的谎活呢?陷入失望之中的笠冈一点儿也没有发觉后面有人正在追赶自己。

那人叫了好儿声笠冈的名字,笠冈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麻子从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追了上来。

“麻子……”

“这下可好了。终于追上你啦!

麻于跌跌撞撞地一下扑倒在笠冈的手臂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笠冈轻轻地摩挛着她的背部,许久,麻子的呼吸才干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母亲对你讲了失札的话。

“不,没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能见到你就行了。这会儿能看见你,可真是太好啦!

笠冈心想,麻子之所以来追赶自己,是因为她的怒气已经消了。

“我没有大多的时间,我是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的。

“真让我惊讶,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把公司的工作给辞了呢?

“对不起。我以为悄悄辞职可以使痛苦的心情稍微减轻一些。

“你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呢?我想不会是因为你母亲刚才所说的订婚的事吧?”

笠冈像是竭力往好处想似地问道。

“那是真的呀!”

“你说那是真的?嘿嘿,怎么会呢?”

笠冈想用笑来掩饰一下,但是却被心中膨胀起来的不安感觉压垮了,他笑到一半就僵往了。

“我母亲说的是真的!我已经答应和那个人结婚了。他是很早以前通过亲戚介绍的。”

“那、那么咱们俩的事呢?!

笠冈发出了近乎惨叫的声音。

“就当没有那回事吧!

“你是说那天夜里是你一时的冲动?是被夜间气氛冲昏了头脑的一场游戏?”

“那并不是一场游戏。

“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是因为真心实意地爱着你,才把一切都奉献给你的!我现在仍然打心眼儿里爱着你呢!”

“既然这样,你力什么说你已经答应和别的男人结婚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呀!不过,不行啊!正因为我爱着你,所以一想起那大夜里的事情,我就不能原谅你。

“你太感情用事了!你觉得我还是被那歹徒刺上一刀要好些,是不是?”

“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被杀的人不是你,而是一个警察,我知道这个结局本应该庆幸。可我做不到这点。如果是对别的男人,我也许会变得宽容些。一定会的。但是,事情放到你身上,就不行了。我自己本是个懦弱而又满身缺点的人,碰上你的事情偏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请你冷静一点儿!咱们一定会成为好夫妻的,而且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你正在犯一个极大的错误。除了我,你和任何一位男人结婚,都不会比与我结婚更幸福。你必须和我结婚!就像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一样,咱们是唯一的搭配。趁着这个时候,你一

“请原谅我!能打开我心扉的唯一一把钥匙已经损坏了。我现在爱着你,今后也将永远爱你。但是,你当时的表现实在是太窝囊了!开启我这把锁的唯一一把钥匙已经在那个雾夜里损坏了。

“不要因为一时的感情冲动就把自己束缚在错误的婚姻生活当中。人的一生长着呢!

“我必须回家了。

“麻子!

“我会永远想念你的。请原谅我!

“不要走!

麻子从笠冈的手中一下子挣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笠冈正打算跟在她的后面追上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檀野家里的人来寻找她的声音。

笠冈终于醒悟到,麻子已经从自己的身边彻底地离开了。无论怎样,也不能使她回心转意了。麻于所说的“因为爱,所以才不能原谅”的话语是她发自肺腑的,那并不只是年轻女人一时的感情冲动。她知道自己对心上人过于苛求,并为此而请求笠冈的原谅,大概她自己也陷入了左右为

麻子曾经告诉过笠冈,她有一种追求完美的怪癣。即使是在幼时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如果大人从旁稍微介入一下,她就会立即放弃这个游戏。在做布娃娃的时候,哪怕已经快做完了,如果发现有一丁点儿不满意的地方,她就会从头做起。越是对自己所爱玩的游戏和喜欢的玩具。

对于自己所构筑起来的王国,无论它是空想的东西还是现实的东西,麻子都非常不愿意它受到侵犯或遭到破坏。大概这就是麻子的性格吧?

笠冈是麻子心中构筑起来的至高无上的王国,是永远不会被攻陷的城池。没想到却在那大雾之夜被残酷地破坏了。纯洁王国遭到践踏,坚不可摧的城池被付之一炬。灿完全丧失了修复城池、收复失地的斗志。她心中绝对完美的王国一旦遭到敌人的动污便再也无法恢复了。

笠冈很了解麻子决不妥协背后的痛苦。虽然那是一种伤感,但其中却充满了难以动摇的真实。

笠冈清楚地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为他而生的唯一一位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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