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一居室，墙角霉菌形如斑点攀附，白炽灯摇晃。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经纪人一本本地把通告摔在江声面前。
“——都是你之前为了追那个谁给自己准备的通告！你可真会给自己挖坑的，江声！知道你现在要赔的违约金带多少零吗？再不赚钱，你连这样的房子都住不上，只能出去留宿大街喝西北风了！”
江声坐在勉强干净些的沙发上，乌黑眼睫静默垂着。
经纪人铁青着脸看他，“告诉我，你到底在挑剔些什么？”
江声笑了下，“什么话，不能挑吗？”
他冻得发乌的手把烟嘴送到唇边，没点燃，只咬碎了爆珠，空气中弥漫起葡萄的味道。
一张昳丽的脸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神色恹恹，眼底有点乌青，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了。
“破产了你哪来资本挑？！”经纪人气笑了。
江声睫毛抖了一下。
经纪人顿了顿，看到江声这惨样，心里止不住讥诮。
富家少爷落魄了，还不是只能住这样的地方？
他随手脱掉羽绒服劈头盖脸扔给他，冷着脸训斥，“搞清楚，你已经不是那个富二代，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的江声了！”
江声扯下羽绒服把手缩进去，吐气抬眼，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明亮。
明明是个游戏人间的恶劣少爷，偏偏有这样清澈无害的一双笑眼。
“我知道啊！”他有些郁闷，侧了下头，略长的发丝落在肩上，“你怎么语气还蛮爽的，该不会也记恨我很久了吧？”
年轻的经纪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严落白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尽量冷静下来，沉着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你破产，比我爽的人多得是。你出去大街看看，十个人里五个会砸你臭鸡蛋，四个会朝你吐口水。”
“哦。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你提着刀的前男友！”严落白薄唇勾着，皮笑肉不笑，“谈个恋爱作天作地，一个兴起就能凌晨三点把人叫起来看日出，你是个人吗？要不是看你有钱，你看谁会惯你？”
江声却很意外似的，眉梢扬起，苍白漂亮的脸上浮现轻快的讽意，“拜托！能和我看日出是他们的荣幸。”
自恋狂！
王子病！
算了，破产还治不了你？
“……出去录综艺收着点你的臭脾气。”严落白已经不想和他多说话了，把本子砸他脸上，“总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只能去，不去你也没钱赔。”
他力度不重，江声却“唔”了声，似乎在抱怨他的残暴。
“真疼假疼？”见他死了一样不动弹，严落白脚步踟蹰，还是忍不住问。
“真疼。”江声说。
“真疼就去死。”严落白没好气地走上前，把本子从他脸上摘下来塞到他手里。
江声懒洋洋地往后倒，翻开封皮，几个大字跃然纸上：《突然的恋爱》。
没错，恋综。
是严落白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的机会。尽管只是一个破烂节目组小糊综，但已经是江声目前能得到的最好资源。
说不定严落白在接通告的时候还把江声的秉性也考虑了进去 ——
毕竟江声是个喜欢谈恋爱的富二代。
如果他的一生有年度报告这种东西，那么一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语句绝对会是“想谈恋爱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喜欢谈恋爱，其实没什么理由。
只是喜欢，所以谈了。只是不喜欢了，所以分了。
很简单的关系，但是好像因为伤了对方的心就要害他被骂。江声想不明白。
他咬着嘴里的烟，像咬一根棒棒糖那样晃来晃去。
严落白抿了下唇角，冷硬的表情带了些讽刺，仍是叮嘱，“别闹事，闹了你也没钱赔。”
“你是唐僧吗？不准再强调了！我知道我没钱。”江声捂着头放空自己。
“之前都是我包别人，现在风水也该轮流转了吧？总该轮到好心人包包我啦。我想想，要年轻貌美活好，不要丑的油腻的……嗯，不要有老婆的，我不当小三。”
严落白笑出声，就差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做梦吧。你的名声不被人暗杀算好的了，谁要包你？”
“有这么差吗？”江声疑惑，“我记得我微博里天天都是老公贴贴。”
“那是以前。”严落白说，“你现在再看。”
江声掏手机点开微博。
满目红点，999+评论几乎冲爆他的手机，每一次刷新都能突破下限，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网友骂不来的。
严落白隔着镜片观察江声的反应，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到点意外或者恐惧，抑或烦闷、担忧，但是通通没有。
江声支着下颌摇摇头，似乎很为这些人惋惜似的。
“好没眼光的东西。”
严落白：“……”
好没自知之明的人。
他额角青筋一跳，摁头让他去看通告上的嘉宾名单，“好好看，好好记，一点幺蛾子都别给我出。出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以我的人脉关系——”
“只会死得更惨、凉得更快。”严落白毫不客气地指出事实，“你人脉八成前男友两成狐朋狗友，破产后狐朋狗友跑完了，难不成你还指望前男友能帮你？人家不把你往死里打压，我叫他一声好汉。”
因为实在太穷了，江声问出一个自己以前从来没问过的问题，“接了这个能拿多少钱？”
“比起你的债务，杯水车薪。”严落白有些诧异地看了看他，眼镜一推，“你竟然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这不像你。”
“接受？没有接受，我还在崩溃，你看不出来吗？”江声埋首倒在羽绒服上滚两滚，两只手用力锤了锤柔软的羽绒，声音很有些咬牙切齿，“原本的今天我应该去四季如春的地方度假开游艇，而不是待在这里听你给我上课！过几天还要去那个什么综艺上班！又冷又穷，受不了了，好想鲨了全世界。”
严落白顿了顿，细细品味他有气无力中带着激昂的语气，绷着的脸上有些忍俊不禁。
环顾四周。
窗户玻璃破了个大洞，厚衣服都没几件，简直就像是弹窗小游戏里家徒四壁等着人来拯救的主人公，就差在衣服上整几个补丁了。
他叹口气，“……走。”
“？”
“去我家住两天。”严落白强调，“要收房租的，只是勉强允许你拖欠。”
“我以为你是爱我，原来还是为了我的钱！”江声抬头冷笑，“钱就这么重要吗？你这个俗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