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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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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风柔和, 风中充满了不知名的花香,还有草叶的清新。www.jiujiuzuowen.com

一如眼前男子身上的清冽味道。

他笑着, 身上的和气劲儿不折不扣地发散着。

秦桑有一刹那的失神, 先前朱闵青说此人不怀好意,但她直觉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多谢郡王救我一命。”秦桑拍着胸脯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非死即残, 都开始发愁瘫一辈子可怎么好?”

朱怀瑾忍不住一笑, “秦姑娘言重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秦桑奇道:“你知道我是谁?”

“朱总管的女儿,京城谁人不知?花小钱办大事, 城隍面前一场漂亮的对战,取得了最大的舆论优势。”朱怀瑾的眼中满是欣赏, “机敏聪慧, 应对自如, 颇有大将之风,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就是我也佩服得紧。”

秦桑谦虚道:“郡王谬赞, 实不敢当,不是我聪明, 是对方手段不够看。”

“我从不说奉承话, 说你好,就是认为你好。”

秦桑嘴角微翘,她并不厌恶这种真心实意的夸奖, 甚至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朱怀瑾问道,“有没有受伤?”

秦桑活动了下,右脚踝很痛,似乎是扭到了。

朱怀瑾的胳膊递过来,“能站起来吗?”

“还好。”秦桑扶着他的手臂,勉力起身,结果右脚刚一触地,便“嘶”地倒吸口气。

这样显见是走不了路的。

朱怀瑾唿哨一声唤来照夜白,“上马,我送你回去。”

秦桑右脚使不上劲,根本没办法登上马镫。

朱怀瑾一看不是办法,道声“得罪”,胳膊一伸将秦桑打横抱起。

双脚陡然离地,秦桑的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她本能地搂住朱怀瑾的脖子,一脸的紧张,“别把我摔了。”

朱怀瑾讶然,讶然过后是大笑,他笑得浑身打颤,胳膊直抖,吓得秦桑抱得更紧,“别笑,我都快掉下去啦!”

“我看起来那么弱吗?”朱怀瑾好容易止住笑,眼中的笑意却没有消失,这个丫头的反应很有趣,他对她兴趣更浓了!

秦桑点点头,一想不对,又赶紧摇头,“我太重,你当心闪了腰。”

朱怀瑾擎不住,吃吃笑起来,然后咳了一声,“你很轻,我的腰也没那么不堪用。”

秦桑吁口气,“那就好。”

然想想他这话有点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冲着他讪讪微笑。

却在此时,朱闵青追过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在朱怀瑾怀里的秦桑,她冲着他笑,笑得还如此开心?!

如被针刺,心猛地一缩,但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了,轰轰得往头顶上涌,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未等马停,他已一跃而下,三步两步冲过来。

强忍着满腔无名火,朱闵青略一抱拳,态度不卑不亢,“承蒙郡王出手相救舍妹,改日下官必备厚礼登门答谢。”

接着一瞪秦桑,语气夹杂了连他也没发现的几许懊恼,“过来!”

他口气硬邦邦的,完全没有应有的感激之意。

朱怀瑾听了不由一怔,小心地放下秦桑,脸上笑容不减,不硬不软地回道:“方才秦姑娘已经谢过我,不用朱大人再特意跑一趟。”

朱闵青的目光黏在秦桑身上,见她右脚不敢落地,便知她受了伤,那股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一边暗暗自责,一边半扶半抱着送她上马。

他根本没注意听朱怀瑾说什么,随口应道:“好,那我们就此别过。”

秦桑觉得就这样走不太好,回身笑道:“郡王爷,今儿多谢你啦,这个人情我一定要还的,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刚刚消下去的火“腾”又升起来,朱闵青咬牙笑道:“阿桑别说笑话,江安郡王是何等人物,还需你帮他忙?”

朱怀瑾却认真思索了下,说:“一时想不起什么好,这个人情先放你那里,等我想到了再来找你,你可不要推辞。”

“那是自然!”

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朱闵青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铁青,咽一口又酸又涩的口水,冷声道:“郡王爷冒惊马的风险救舍妹,下官深感意外,您万一出了差错,我们万死也难辞其咎。”

一语既出,原本和煦的氛围顿时一凉。

秦桑愕然不已,这简直是暗指江安郡王别有用心。

乍听觉得太苛刻冷情,但细细一想也有点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她何德何能让他舍身相救?

秦桑再看朱怀瑾的目光就含了些许思量。

朱怀瑾闻言诧异了下,“能追上朱大人乌骓马的,只有我的照夜白,等别人来只怕秦小姐早摔伤了。若一定要说我有什么私心,那就是我有意和朱总管套近乎。”

他一摊手笑道:“毕竟想见到皇上,找朱总管通融事半功倍。”

他如此坦率,反叫秦桑过意不去,赧然一笑,“总之要谢谢你。”

朱闵青额上的青筋不易察觉地蹦了一下,笑道:“都说郡王爷醉心山水,于名利上头一向看得极淡。可此番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止与外臣相谈甚欢,还要结交内臣,由此可见外头的传闻未必是真的。”

朱怀瑾敛了笑,“朱大人在影射什么?我奉旨进京,并无逾越之举。至于传闻是否可信,朱大人想必更有切身感触。”

秦桑左看看,右瞧瞧,敏感地嗅到空气中的硝烟味,却不知为何。

“京城水深,远非齐地能比,下官奉劝郡王一句,游水不要紧,要摸清水势。”

“不劳朱大人费心,我自小海边长大,水性好得很。”

朱闵青淡淡道:“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郡王莫要大意。否则您出了事,京城一干闺秀岂不要哭肿眼睛?”

饶是朱怀瑾脾气再好,也冷了脸,“朱大人常年涉水,才要当心阴沟里翻船,你是京城第一公子,却不知你出事,有几人为你流泪!”

二人针锋相对接连打机锋,看得秦桑是目瞪口呆,朱怀瑾是救人,缘何朱闵青看他却像害人?且朱怀瑾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说的话句句带刺,外柔内刚,竟是个硬茬子。

一阵冷风飒然而过,她猝然惊醒,忙唤朱闵青,“哥哥,我脚疼得厉害,咱们回去好不好?”

朱闵青翻身上马,将秦桑虚虚搂住,瞥了朱怀瑾一眼道,“我向来恩怨分明,你救了舍妹,若今后你有性命之忧,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只一条,不要利用我妹妹生事。”

朱怀瑾目光矍然一闪,朗声道:“我欣赏令妹还来不及,怎肯用她生事?你也忒小看了我!”

朱闵青一听“欣赏”二字,双眸蓦地一沉,语气极其生硬,“郡王慎言,你和苏家还没攀扯清楚,少扯上我家的人,以后离我妹远点儿!”

说罢,双腿一夹,那马飞也似地弹了出去,扬起一阵微尘,兜头盖脸冲朱怀瑾扑了过来。

朱怀瑾忙跳到旁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身影。

“郡王爷!”一阵马蹄声,刘文叽里咕噜从马背上滚下来,“您没受伤吧?这么危险的事下次您可别做,任凭她十个朱缇之女,也抵不上您一根儿头发丝!”

朱怀瑾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胡说,人家姑娘好得很,不许贬低她。”

刘文捂着脑门道:“我没贬低她,她的身份本来就尴尬,莫非您瞧上她了?”

朱怀瑾没回答,反问道:“我是救了那丫头的命吧?”

“对啊!”

“为什么朱闵青对我那么大的敌意?人是他带出来的,如有意外,朱缇肯定会迁怒于他,我是替他免了一灾,他应该感激我才对。”

“啊?”刘文愣了半晌才说,“他脑子有病,狗咬吕洞宾!”

朱怀瑾失笑,“他猜疑心太重,我也不知他防备我什么,好歹那丫头是个正常的。对了,你去打探打探,苏家都往外散了什么消息……”

不知何时天阴了上来,暗褐色的云成团成团涌到西面的天空,缓缓移动着,风也带了雨腥味。

秦桑觉得有些冷,不由打了个寒颤。

朱闵青偷偷看了看她,放缓马速,脱下氅衣披在她身上。

秦桑笑了,讨巧道:“哥哥对我真好,除了娘,还是第一次有人脱衣服给我穿。”

朱闵青耳朵发烫,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我对你好,你很欢喜?”

“当然!”

“那就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骗走了。”

“怎么会?这世上,我只相信爹爹和哥哥。”

朱闵青唇边浮上一抹笑意,“知道就好!”

秦桑见他颜色霁和,便顺势问道:“你和江安郡王有宿怨?”

朱闵青嘴角耷拉下来,“没有。”

“就算他目的不纯,但也救了我,可你的反应太激烈了,简直把他当成了仇人。”秦桑不解道,“他明白表示出和爹爹交好的意思,这是一个契机,你为何要拒绝?”

“争取他做什么?”

“他来京定然是为皇位而来,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若他登基,总不至于为难从龙之功的爹爹吧。”

朱闵青简直要气笑了,“你竟打的这主意!他有苏首辅扶持,用不着咱们。”

“御下之术,在于制衡。”秦桑幽幽道,“朝堂上苏首辅分量极重,若内廷没有实力相当的人与之抗衡,他就会独揽大权。这也是皇上放权给爹爹的原因,内阁、司礼监相互制约,皇上的位子才会稳。”

“如果他玩过河拆桥的把戏呢?”

“只有接触一个人才能了解一个人,如果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呢?”

朱闵青越听越烦,“我是决计不同意的,你去问督主,若督主同意你随便和他交往!”

秦桑知道再说下去两人定要吵起来,便聪明地住了口,伸出根指头戳戳他,“哥哥,我还受着伤呢。”

朱闵青心下一软,放缓口气道:“是我的不是,不该乱发脾气,你……以后少提那个人,我听见他名字就烦。”

秦桑大眼睛流露出些许迷惑,看着他别扭的面孔,神情竟和崔娆有点相似,脑海中猛然间划过一道亮光,然没等抓住便转瞬即逝。

前面就是马球场,朱闵青下了马,扶着秦桑坐到避风处,半跪在她面前,“我看看伤势,你忍着点。”

秦桑脸颊微微泛红,扭捏道:“回去找郎中看吧。”

“普通的外伤我比郎中强。”

朱闵青左手托着她的脚,小心脱去鞋袜,只见脚踝处略有红肿,他轻轻捏了几下,“骨头没事,回家用冷帕子敷一敷,过两天就会好。”

秦桑脸皮微红,也不知是疼得,还是羞得。

朱闵青面色如常,一边给她温柔地套上袜子,一边泰然自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现在就是个郎中,给你检查伤势而已,不要乱想!”

话虽如此,但他的手指尖一直微微颤抖着。

“呀!”旁边传来一声惊呼,崔娆脸红得几欲滴血,捂脸就往回走。

秦桑叫道,“崔姐姐回来,你误会啦!”

崔娆慢慢走过来,扭捏道:“我远远看见你们的身影,就赶紧跑过来迎你,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你来得刚刚好,我伤了脚踝,我哥替我看伤来着。”

崔娆莫名松了口气,虽知不该,然得知他二人没什么,心中还是生出几分窃喜,因笑道:“你没事就好,我们几个担心得不得了。”

朱闵青慢慢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阴寒的光,冷笑道:“阿桑有惊无险,她们可要险象环生了!”

秦桑道:“我当时只顾追球,后面什么情况根本没注意到,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混战,我也没瞧太真切,总归那几个人跑不了。待会儿你只看着,无论谁跟你求情都不要理。”

场边众人还没走,几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袁莺儿两眼泪汪汪的,好像刚哭过一场,她胳膊上缠着细布,散发着浓浓的药味。

她满含幽怨地看向秦桑,好像受了多大委屈,有意无意地抬抬手上的胳膊,似是等她发问。

秦桑的确好奇,却偏不说话,稳稳当当坐着,就当没看见。

袁莺儿嘤嘤哭起来。

杨玉娘最烦她这样惺惺作态,皱着眉头不悦道:“哭什么啊,不过蹭破点油皮儿,又不是摔断了胳膊!”

她说话,邱青必定反驳,“那疾风马蹄子都快踹到她身上了,差点就没命,哭几声还不行?”

秦桑这才知道身后那声痛呼竟然是袁莺儿,

“行了!”朱闵青横眉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疾风性子温顺,不会无缘无故发疯,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肯定清楚,别让我费工夫。”

无论心里有鬼没鬼,此时众人脸上皆是愕然至极的表情。

这是把她们当成嫌犯了?

一片寂然,只听风过草地的簌簌声。

萧美君率先沉不住气,“你什么意思,怀疑我们害她?笑话,打马球本来就是危险的运动,她技艺不行反倒怪别人!”

苏暮雨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朱大人,我们留下来是为了确认秦小姐的安危,你的怀疑无凭无据把我们扣在这里,实在不妥。”

本来低头垂泪的袁莺儿也冒了出来,“苏姐姐说得对,我们都是官宦女眷,不是你的犯人,你无权审讯我们。”

崔娆等三个锦衣卫的女眷互相看了看,谁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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