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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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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击者是居住在清于右邻的女服务员,偶尔在那时下班回家,在走廊里与一个低着头从清子家出来的男子擦肩而过。她也没有在意便将那事忘了。现在清子被杀,她才想起那时遇见的那个鬼鬼崇崇的男子。

“我记得那个人像是住在a栋四楼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看见脸认识的;不过,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们,你们要保密呀!大家住在同一幢楼里,我不想遭人怨呀!”她最后不安地叮嘱道。

经女服务员的协助,确定那人就是住在a栋四楼gn室的居民大贺靖彦。警方对大贺与清子的关系进行调查,得知大贺经常以自己的女儿是清子的学生为由出入清子的家。接着,从他公司的卫生室里查出他的血型,证明他很有可能就是被害者怀有的胎儿的父亲。警方的调查还在进行着,最后还查出了大贺曾插手商品交易惨遭损失的事实。

但是,那种损失在帐面上没有反映,也没有发现大贺向亲友借钱的迹象。同时,武井清子存有相当数额的零钱,并在大贺受挫于商品市场的同时,清子从银行的帐户上取走了与他的损失数额大致相等的钱款。

搜查本部推测,大贺是向清子借钱后无力归还,走投无路,最后挺而走险,也许是清子逼他担当起作为胎儿父亲的责任。在公司里,据说他的岳父将是下任社长的最佳人选。如果与清子的事败露,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和家庭都会崩溃。

一旦出现具备作案条件的人,北村英次便变得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与高中生相比,精力旺盛、强悍的大贺作为清子的对手更具有现实性,因此,在讨论英次这一条线索时还颇感踌躇的侦查员们,毫不犹豫地要求传询大贺,并采取了强硬的态度,如果大贺拒绝传询,便马上以此为借口要求下达逮捕令。

大贺否认自己作案。他承认与清子的关系已有两年,但坚持说自己没有作案。被邻居撞见的那天夜里,据他说是在清子家时,正好北村英次从阳台上坠落,所以他赶紧溜了出来。

但是,侦查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其实在被害人的周围,他是最可怀疑的人。将北村英次当作嫌疑者,说他仅仅因为噪音而怀有杀人动机,伪装成心神丧失或心神耗弱作案,这好像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时,又出现了对大贺很不利的关键性材料。在开出搜查令(搜查令比逮捕令容易开取)对大贺家进行搜查时,从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笔记本。那是武井清子的“钱款出纳本”。里面详细地记录着向她借钱的人和借钱的数额。

因此,不出所料,搜查本部查明了清子用自己的零钱进行借贷的事实。在那本借贷帐中,大贺的名字列在“大宗借贷人”栏目里。嫌疑一下子都集中在大贺的身上。警方当天就开出逮捕令,将他拘禁起来。

从嫌疑者一下子转变为作案嫌疑人,调查工作紧张地进行着。这时,大贺供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

据他供述,案发那天晚上12点左右,他去清子家,按门铃后不见她来开门,便推了推房门,发现房门没有上锁。他觉得蹊跷,因为清子平时非常谨慎。他走进屋内,发现清子已经被杀。

他大吃一惊,想到报警,但走到电话机前时又犹豫了。如果自己是清子被杀的发现者,与她的关系就会败露。不!不仅仅是关系败露,也许还会被当作凶手,因为他有着强烈的杀人动机。他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退路。如果走运,也是摆脱清子纠缠获得自由的绝好机会。幸好他在房间里用手触摸的地方极少。

于是,大贺带走了证明与清子关系的物证借贷帐本,将门把手擦干净后逃走了。

以上是大贺的供述。搜查本部没有相信他;但是,大贺矢口否认自己作案。

“你们要为我想想,”大贺诉说道,“我有家庭,说起来也算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即使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和地位,但杀人后能逃得了吗?如果生活提心吊胆,家庭和地位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我自认为是一个精明的人,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杀人这种事情,决不是我这种人干的。”

大贺的争辩也有一定的道理。虽然预审员不会被他的话所打动,但假设是大贺作案,还有一个不解之谜,那就是向日葵的种子。大贺家没有向日葵,也没有喂养将向日葵种子当作饲料的宠物。从前后状况判断,毫无疑问,那颗种子是在作案的时间里带进现场的。警方对记录在清子的借贷帐本里的人都进行调查,但没有发现与向日葵种子有关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带来的?虽说充其量只是一颗向日葵的种子,一般不会引起注意,但就是这么一颗种子,正是留在作案现场的凶手的遗留物。

预审员对大贺的供词深感怀疑,但无法对向日葵种子作出解释。正在这时,发生了一起令警方大出意外的事件,彻底推翻了警方以前的侦破思路。

四北村英次之死

那幢公寓是五层楼房,楼顶上没有水塔,其他面积是用于孩子们玩和晾晒衣服的公共场地。最近由于台风,楼顶上有一段栏杆坏了,还没有修复,所以孩子们被禁止上楼顶。

9月初的一天夜里10点左右,从楼顶上毁坏的栏杆处,一个物体惊叫着落下。因为时间还比较早,所以有几个目击者。他们朝着物体落下的地方跑去。

眼前是北村英次那惨不忍睹的坠死尸体。这次落在公寓门前的石地上,所以当场死亡。即使落在松软的绿化地带,从那样的高度落下,也是无药可救的。

急救车来了,但白跑了一趟,急救车的任务不是运送尸体。警察迟一步赶到。因为北村英次是坠死,所以警察立即紧张起来,认为这与钢琴老师之死有关联。

事件看起来像是事故造成的。英次因有事到楼顶上去,失足从坏栏杆处坠落。

他为什么那么晚还要上楼顶去?谁也回答不上来。可能是有人邀请他上楼顶,趁他不备将他推下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是谁?又为什么要推下他?

英次身上留有表示凶手存在的重要线索,即他的后背上粘着几根黑色长头发,一看就知道不是英次的头发。估计是凶手在他背后推他时粘上去的。

有的人认为:“人的头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粘上去,比如与女人拥抱,或去理发店等。”但经过调查,英次没有会与他拥抱的那种恋人,最近也没有去过理发店,更不是他母亲的头发。

头发被送到法医科化验。化验结果,从它的粗细、色泽、色素量、发根的状况等来判断,是从女人的头上脱落的,此人的血型是ab型。

至此,当然与清子的事件联系了起来。英次被警方当作第一嫌疑者,因为出现了大贺,所以才暂时放在了一边,但无法与事件脱离干系。

假如英次被害与清子被杀有关的话,无疑,那个凶手不是大贺。在英次坠死时,大贺被关在拘留所里。没有比这更可靠的证明了,而且,英次身上的头发也不是大贺的。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害英次?”会议上大家都围绕着这个问题进行着讨论。

“英次在恢复记忆。应该首先考虑,有人害怕他记忆复苏。”主持会议的搜查股长开口说道,“英次在攀上清子家的阳。摘风铃时,肯定察看了屋内的情况,看见了屋内在进行着的勾当和那时与清子在一起的人,但在坠落时失去了记忆,将那些事忘了。”

“不过,那时与清子在一起的是大贺。当时大贺没有谋害清子,英次被推下楼顶时,是在大贺被捕以后。对大贺来说,不管英次回忆起什么,他都不必害怕。”

“那么,屋里除了清子与大贺之外,如果有第三个人呢?”

“怪事!男女做爱,会让第三个人在场?”

“否则,北村英次为什么被害?”

“还没有肯定是被害呢!……假设清子的房间里有第三个人在,那第三个人设为‘x’吧。他不想让人看见,结果却被英次发现了。”

“所以说,x是认识英次的。”

“不!重要的是英次认识x。x是英次认识的人,否则x就不必杀害英次。因为在阳台上透过窗玻璃窥视屋内,如果是陌生人,就很难记住对方的长相。”

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总之,因英次死得蹊跷,所以大贺的嫌疑减弱了。

最后大家认为,假如英次与武井清子有关,或者屡遭毒手的话,大贺就很可能不是杀害清子的凶手。除了大贺之外另有凶手存在,那凶手杀害了诸子,被英次有所察觉或发现了证据,才又杀害了英次。

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事实。一名警察去找英次的母亲核查情况时,听说英次从来不给宠物松鼠吃向日葵的种子。

“那么,到底是喂它什么?”警察诧然地问。

“主要是面包屑、花生仁、卷心菜、苹果等。还让它吃一种叫盐土的固型食物,这种食物在宠物商店里有出售,含有盐和矿物质,是松鼠和小鸟爱吃的东西。”

在清子被害现场发现了用于松鼠饲料的向日葵种子,同时英次还喂养着,松鼠,因此错误地断定种子是由英次带来的,而忽略了最基本的调查,即英次是否给松鼠喂向日葵种子。

向日葵的种子不是英次带来的,大贺的周围也没有那样的人。经调查,大贺没有去过会沾上向日葵种子的地方,因此,向日葵种子是x带来的。以前没有作过这方面的设想,是因为大贺的存在。

遮挡着警方视线的帷幕一下子落下了。

“向日葵种子是松鼠或小鸟的饲料。”这是上次去宠物商店调查时,店主告诉警察的。再次去宠物店询问,得知以向日葵种子为饲料的小动物,除了松鼠之外,还有鼷鼠、田鼠、鹦鹉、八哥等。

“调查与清子有关的人和公寓内以及附近的居民,有没有喂养着以上那些宠物的。”

发出新的指令后,调查结果得知,a栋h楼有人喂养着田鼠;b栋五楼有人喂养着鹦鹉。除此之外,附近没有人喂养着以上那些动物。

“但是,a栋的田鼠不是用向日葵的种子喂养的。”

“鹦鹉呢?”股长问。

“那……”去调查的警员忽然含糊其辞了。

“鹦鹉怎么了?”

“那户人家搬了。”

“搬家了?”股长不由抬高了嗓音。

“还听说,英次嫌那个鹦鹉太吵,曾经严厉地要求养主将它处理掉。”

“鹦鹉太吵吗?”

“听说叫起来像是婴儿被杀似的。养主非常爱那只鹦鹉,舍不得处理掉,英次便在附近奔走,要求大家联名写信。”

“是反对鹦鹉的署名运动吗?好像北村英次也有些异常呀!”

“母亲生病,对噪音很敏感,他对母亲又很孝顺,为了母亲才呼吁要消除噪音的。”

“那么,养鹦鹉的是什么时候搬家的?”北村英次想到赶走鹦鹉,甚至联名写信,鹦鹉的养主搬家,这就不能不重视了。

“就在几天前,英次坠死的两天后。”

“两天后?搬到哪里去了?”

“我们正在寻找搬家公司,马上就能查出来的。”警员也很怀疑,正奋力追查着。近来这幢公寓里的居民搬迁得很频繁,听说第二轮以后的居民平均居住时间是八个月,因此警方没有对嫌疑者之外的搬迁者引起注意。

“股长,还发现一个新的线索。”那位警员补充道,“池上,那户养鹦鹉的人家,他的女儿是武井清子的学生。”

股长猛然瞪大了眼睛。

“在这公寓里,她的学生很多。听说池上的女儿已经跟着她学了快一年了。她脑子很笨,一点长进也没有,所以清子在被害之前曾拒绝再教她学钢琴。这些事,与案件会有联系吗?”警员露出得意的神情。

因此得知,池上家与两名被害者都有关系。目前还没有查明池上家搬往何处。

池上家居住的b栋511室的房主是某家航空公司的职员,购置公寓后不久便受遣去纽约分公司工作,因此委托附近的不动产中介公司,将自己外出后的空房出租给别人。池上向中介公司申请租房,中介公司见条件合适,便办了一个形式上的手续将房间租给了他。

警方在租借合同上发现写有工作单位,经查那家单位已经破产,职员都已解散,因此没有找到池上新的工作单位,住址就是这幢公寓。警方没有找到再多的线索,去区政府查找,但池上没有将新搬达的地址通知区政府,因此居民登记本上没有登录,即在大城市里常见的那种生活在城市里却没有住址登录的“流动市民”。

在孩子以前上学的小学里,经了解得知,池上的女儿自从搬家以后没有去上过课,家长也没有向学校提出退学申请。退学申请上必须记载退学的理由和新的居住地址。退学申请提出以后,学校要开出就学证明和教科书证明。孩子的监护人要将这些证明交给新居住地的教育委员会,然后由教育委员会指定孩子该去的新学校。新学校接受转校的学生以后,要通知旧学校。

因此,在向旧学校提出的退学申请上不能写假的新住址。但监护人如果不办理孩子的转校手续,警方就无法知道他的新住址。虽说办手续是为了孩子,但警方不能等着他们办手续。

池上家融入了东京这个大城市的一千二百万人口之中。在这期间,大贺的拘留时限眼看着就要到期了。按现在的情况,大贺无疑会提出否认事件的起诉的。

现在对他卡住的,就只是一颗向日葵的种子。显然,他不可能是杀害英次的凶手,但在清子被杀案中,他依然是最大的嫌疑者。无论他的动机还是他的状况,都是无可争辩的理由。

在追查向日葵种子的同时,对大贺的调查仍然在进行着。

五池上家的鹦鹉

在居民中了解,得知池上家的家庭成员有:户主池上良一,约三十五岁;妻子俊子,约三十岁;女儿亚矢子十岁,读小学五年级;还有就是一只鹦鹉。听说鹦鹉是池上长住在外地的朋友于五六年前送给他的,如同他的家庭成员一样备受宠爱。鹦鹉的叫声有些悲凉,因此邻居们都颇有微词,但已经养了多年,池上家不忍心将它处理掉。

据附近的宠物商店反映,女儿每月有两三次去那里购买向日葵种子。警方还调查了清子的学生中有没有其他喂养着松鼠或鹦鹉之类的人,最后确认只有池上亚矢子一人喂养。

可见,种子很可能来自池上家;但是,他们全家已经“逃亡”,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警察追查至此,见线索中断,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有位警员打听到一个有趣的线索:“池上的鹦鹉好像生病了。”

“鹦鹉生病?是什么病?”股长的眼睛发出光来。

“听说感冒了。说是没有开空调,所以患上了支气管炎。”

“嘿!鹦鹉还患支气管炎?真是个时髦鸟呀!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这幢楼里有一户人家养着一只猫,最近那只猫生病,主人送它到附近的兽医院里看病时,听那里的医生说起的,说原来他们楼里的那只鹦鹉生病了。”

“难道还要像人那样去看医生?”

“宠物这个东西,如果喂养,就要像孩子一样照顾它,比孩子还娇嫩呢。爱宠物的人常常是脱离常轨的。如果长期喂养与鹦鹉产生了感情,鹦鹉患了支气管炎,能不去看病吗?再说兽医不像给人看病的医生那么好找。何况如果是宠物,一般不会再换医生。即使搬家了,一般也会找原来的医生看病。”

“对了!赶快去兽医院调查一下!”警员们立即站起身来。

侦查结果,在本地区的隔壁街道里有一家“长谷川宠物医院”。说是“兽医”,有给马或牛看病的“大兽医”,给猪看病的“中兽医”,以及给猫狗或鸟类看病的“小兽医”。长谷川宠物医院是一个动物的综合医院,除了呼吸器官、消化器官、循环器官的内科之外,还有外科、整形外科、耳鼻科、皮肤科、眼科、泌尿科、产科、牙科、鸟类鱼类科等。另外,还有美容和洗澡设备。各种宠物在这里接受着与人同样的……不!有时甚至是超过人类的精心的治疗和护理。

警察为医院里竟然还为动物们设置美容科和整形外科而大吃一惊。

“池上的鹦鹉一直是在家里看病的。那个鹦鹉的种类很珍贵,叫声很高昂,但不会学人讲话。最近它患了感冒,前天晚上还要求我们出诊呢!”医生说道,“我们设有出诊科,只要打一个电话,在东京都内和近郊,我们都出诊的。”

尽管觉得这已超过了人的待遇,心中有些不平,但警察还是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那么,你们知道他的住处?”

“当然知道。原本那只鸟很结实,正在患肺炎时搬家了,还搬到一个环境很差的地方,所以就糟了。我们劝养主让它住院,但养主吞吞吐吐的。我们理解他的心情,他是舍不得让宠物离开自己;但放在家里,就只会使鸟的病情更加恶化。”

于是,警方从兽医那里终于打听到了池上的新住址。

六池上俊子的招供

从长谷川宠物医院那里得知,池上现住在世田谷区上马二丁目环状七号线边上的木造旧住宅里。这与以前居住在目黑区公寓相比,简直是贫民窟与豪宅的区别。

一看见警察的身影,池上傻子便大惊失色,当场就瘫软地坐了下来,可见反应之强烈。也许是为罪恶意识所折磨吧,她面容憔悴,茶褐色的头发蓬乱。

“为什么突然搬家了?我们想听听搬家的理由。”警察直逼着问。

她神情呆滞,用虚无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空间。

“鹦鹉好像没有了?”警察又问道。

她终于将目光移到警察的身上,孤零零地喃语道:“贝基死了。”“贝基”是鹦鹉的名字。

“死了?”

“昨天下午死的。现在丈夫和女儿正去动物墓地埋葬。”俊子像失去了亲骨肉似的黯然神伤。

“夫人,你要给我们讲实话呀。”警察严厉地说道。案件已经出现了两名被害人,警察决不可能顾忌对方失去宠物的悲哀。

“我全都告诉你们。现在贝基也没有了,我什么也不想隐瞒了。其实我和丈夫已经说好,将贝基埋葬以后去自首的。”俊子开始招供,“是我杀害了武井清子。为女儿亚矢子的事,她出言不逊,所以我一时火起。那天夜里10点左右,我去了清子家。她不愿教亚矢子学钢琴,我想再去求她一次。清子教钢琴,人们对她的评价很好,想当她学生的人也很多,所以不具备弹钢琴素质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地淘汰下来。附近没有像清子那么好的老师了。亚矢子好不容易学了一年,进步虽然很慢,但也总算有了兴趣,这时清子武断地要她停止学钢琴,会令她非常失望的。我想再去求求她,不料她根本不理睬我,说话非常难听,说什么你的女儿完全没有学音乐的素质,再教也是徒劳,教一个笨学生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教十个聪明的学生,如果再要教亚矢子,还不如去侍候那只鹦鹉。我一心希望她能再教我的女儿,所以忍着侮辱求她,但清子越来越不像话,说亚矢子是一块天生的笨料!”

“笨料!”

“这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等到清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用边上的腰带勒住了她的脖子。看着清子咽气,我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我慌忙对她进行人工呼吸,但她已经活不过来了。我赶紧回到家里,丈夫正在喂鹦鹉,我将事情告诉了丈夫。丈夫想了一会儿,说现在你已经成了杀人凶手,亚矢子一辈子都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以后也无法嫁个好人家。幸好今天晚上你去清子家没有人看见,所以能逃则进,而且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于是我和丈夫又回到清子家,将会留下指纹的地方都擦干净,仔细确认有没有东西遗留在她的家里。我想向日葵的种子就是那时沾在丈夫的身上带去的。为了消除证据,反而留下了证据。这真是天罚我呀!”

“将北村英次推下楼房的,也是你?”

池上一家正好处在北村英次被杀和武井清子被杀的侦查的交叉点上。

“是我推的。”

“为什么要将他推下楼顶?”

“英次一直说贝基很烦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我们处理掉。我们不忍心下手,于是英次便说服公寓里的其他居民集体署名要求将贝基处理掉。我们不得已只好决定将贝基毒死。事到如今,交给别人处死,还不如我们自己亲手来做。正在这时,英次从清子家的阳台上坠落,成了痴呆,因此我们就将贝基的事放下了。我们还在心里庆幸着贝基也许可以得救了;但是,英次渐渐康复以后,又提起了贝基的事。那天夜里,英次约我上楼顶,逼着我要将贝基尽早杀掉。如果我们不处理,他就要自己动手。英次正好站在扶栏坏的地方看着夜景。我想如果没有他,贝基就不会死了,便一时冲动推了他的后背。我没有想杀死他。我的手只是随便地推了他一下,不料英次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回到家丈夫看见我的样子很奇怪便起疑窦。我说了实话,他埋怨我竟然杀了两个人,在这公寓里待不下去了,趁现在还没有被警察盯上赶快逃走。因为很突然,所以一下子还找不到到合适的住房。我们不想住在环七线沿线地方,但又找不到价钱合适的空房。奢华是没有底的。这时贝基正好患感冒,搬到臭名昭著的‘环七气喘’的地区里以后,变成了肺炎。一下子找不到兽医,所以我们就找了长谷川医院的老医生看了病。我觉得很对不起英次,为了保护贝基甚至不惜将他推下楼,现在贝基死了。如果办理女儿的转校手续,这里的住所早晚会被人知道的。我正想接着去自首,警察就来了。全都是我干的。”

池上俊子说着垂下了头。这时,门外传来人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学四五年级模样的女孩子走进屋来。是去埋葬鹦鹉的池上良一和女儿亚矢子回来了。

良一约三十五岁,却衰老得像五十岁那样,头发已经半自,人好像非常疲乏,身上背负着对生活,不!对人生的极度的疲惫。

良一一看见警察的身影,便马上悟出了一切。

七老刑警的推论

案件解决了。池上俊子因杀人罪将要受到起诉,大贺靖彦的嫌疑消除了。

搜查本部开了一个小小的庆功酒会。本部长例行公事地敬酒慰劳大家;但是,侦查员们并没有因酒而陶醉。不能忍心杀掉一只鹦鹉,却心安理得地杀害两个人。从池上俊子的心理,可以看出生活在现代城市里的人们那矛盾和焦灼的心态。

“我认为她没有杀害两个人。”座位上有一名警察轻轻地喃语着。他是从所辖署增援本部的刑警。”

“这是什么意思?”也是一起从所辖署增援本部的同事问。

“北村英次背后的头发是没有波折的直发,但池上俊子是烫发的。”

“会不会是作案后烫的?”

“发色也完全不同。直发乌黑而光泽,俊子的头发是天然的茶揭色,不是染发的。”

“那么,推下英次的,不是她?”同事将端到嘴边的酒杯又放回到桌上。

“推下英次的,我想是俊子的女儿亚矢子。也许她是为了央求英次保住鹦鹉的命才在屋顶上交谈,英次不同意,她才趁英次不备将他推下。为了救鹦鹉的命,气急败坏地将人推下去,这正是小孩子的举动呀。”

“那么俊子……”

“她是为了保护女儿。”

“你为什么在会议上不讲?”

“我想股长已经发现了,何况还要对照头发和血型。俊子已经杀害了武井清子,在量刑上不会有多大的不同,母亲保护女儿,因为女儿还有前途,她不想让女儿成为杀人犯。”

“但是……”

“嘿!这不是很好吗!案件已经解决了。……”老刑警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他长期地生活在侦破第一线,痛感到人性的脆弱。因为他已经知道,这起案件的真正凶手,实在是现代集体住宅里发生的、应该称之为“凶音”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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