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以前说过，她是农村出来的，现在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奋斗。每个人都不容易，各有各的烦恼。

乔程昱从边上经过，她们立刻噤声。但乔程昱走路带风，明显气呼呼的。

“哎。”苏菲叹气。

“怎么了？乔帅看起来脸色不好，大卫又气他了？”她睡着时错过了什么了吗？

苏菲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对丁罗拉说：“他们家的事。你知道就好了，不要跟人讨论。”

丁罗拉点头表态，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苏菲就跟她趴在办公桌上，用仅容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费欧娜前一阵怀上了，但是他家信奉的大师说时辰不对，她就没告诉乔帅，也没跟乔帅商量就打掉了。现在乔帅知道了，气得不得了，从没跟费欧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啊？”丁罗拉真的很震惊。她都知道乔帅多想要个小孩——听见同事生孩子都会开心地送礼物，对小孩的照片看好半天；周末有同事带小孩来玩，不管多忙也会跑出来逗弄下……自己的老婆却偷偷把孩子打掉了，她都觉得遗憾。

“关键是，费欧娜本来就不易怀孕。这一打掉，不知又要等多少年了。”

“他家大师是谁？”这什么缺德大师？

“就是有钱人家不是都很信那方面嘛，他家也一直有个大师指点。公司的项目也都请他来算过，自家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也都要算。可惜这次一句话，就害了一条命，真是作孽！”

“这，这是妖道吧！一点慈悲心都没有！哪有让人害命的！要是他一直不让生，他们就一直不生？”

“禁不住他本事大，斐家人就是信啊。昨天乔帅跟费欧娜在天台就吵起来了，现在恐怕全公司都知道了。”

“这么大事，没见大家群里说啊。”助理的八卦群可以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怎么都发生一天了还没人提？

“谁敢公开讨论，都是私下传的。乔帅怪她迷信、自作主张打掉孩子，费欧娜说他嫌弃自己生不出孩子，把自己当生孩子的机器。吵得驴唇不对马嘴的。最后费欧娜扔出一句‘不能过就离’，乔帅就认输了。不过气还气的，昨天也没回家，住在办公室了。估计现在也是去见费欧娜，不知道能和好不。”

“我真觉得，这次是费欧娜过分了。就算有什么原因不能生，也要跟乔帅商量一下啊。”丁罗拉很少对别人的事发表意见，尤其还是上司的家事。现在可能是捉鬼捉得有存在感了，居然敢讲这种话了。

“谁说不是呢。可能她也是怕乔帅知道不同意，她又不能违背家里的意思，就只能瞒着了。但纸哪能包住火？早晚有知道的一天。”

“从没见过乔帅这么生气。”

“别说你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其实乔帅真不是非要老婆生孩子的那种人，就算费欧娜一辈子不生，他都不会怪她。他是怪她家太迷信了，因为一句话就害死了孩子。乔帅很注重家庭，也很爱费欧娜。这次肯定也是气过了就算了，总不会真离婚的。”

“希望他们快点再有个小宝宝吧。”

说到豪门恩怨，丁罗拉又想到姐姐丁罗琳。她可能也会嫁入豪门，她会经历这些吗？自己到时做些什么，才能帮到她呢？

下班后，丁罗拉先去龙华超市买了小玉喜欢的那套公主裙和鞋子，然后去了小玉家。地址是沈大力给的，小玉忽隐忽现的影像沉重打击了他的世界观，别说地址，就算问他要存款密码都会给。

丁罗拉坐上电梯，想到当初那把彩虹伞应该就放在这里。如果没被人拿走，小玉回来找到了，那她是不是就不会死，现在应该正在开开心心上学？后面的四个人也不会死，或陪孩子上课，或跟家人团聚……可惜没如果，万般皆是命。

电梯到了，丁罗拉走出去，找到小玉家的门口。因为物业管理不严，楼道里堆了很多生活用品，显得昏暗脏乱。小玉家门口有一堆拆开压扁的纸箱，还有破旧的婴儿车、儿童自行车……总归要把公共空间都占得满满的。

丁罗拉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大门打开，开门的人是个穿着邋遢的中年女人。

“你找谁？”

“我……是小玉的老师，今天代表同学们，来给她送份礼物。”

“哦。”女人扫了眼丁罗拉手里的礼品袋，将门大开，“进来吧。”

丁罗拉走进去，扑面就闻到一股怪臭味，像是下水道味儿、霉味儿、咸鱼味儿以及其他不知名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房间本来还有些简易的装修，现在被他们堆满了杂物，显得拥挤破旧。可以看出这个家庭并不富裕，甚至还有些窘迫。

“老师，谢谢你们还记得小玉啊。”女人将丁罗拉引进屋。

他们正在吃饭，简易的旧餐桌边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见丁罗拉进来了，男人也没起身，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刷着手机吃饭。房子里堆满了东西，没地方可坐，女人就把自己的椅子搬给丁罗拉。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把东西送来就走了。”丁罗拉把袋子递给女人，“是一身裙子和一双鞋。同学们说，她之前看到别的同学穿，很羡慕。”

“哦。”女人收了袋子，也没说什么。

丁罗拉准备告辞，房间突然传来了婴儿啼哭，吓了她一跳，习惯性以为这房子是缠了什么婴灵之物。

但女人也听到了哭声，拎着袋子就跑进房间。桌边两人恍若未闻，继续吃饭。

“里面是……”她问男人。

“老三。”男人抹了抹嘴，“又是个丫头片子。”

丁罗拉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她转身要走，但在门口的一堆杂物里看到了一抹彩色。它被层层叠叠的东西压在下面，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把伞。

她上前抽出这把伞，伞已经灰的失去了鲜亮，看不出本色。看至伞柄，上面刻着个粗糙的“玉”字。

“这伞？”丁罗拉回头问男人，“是小玉那把？”

“丢了的哪还找得回来。”男人无甚感情地说，“我们又买了一把。谁家的娃儿不挨打，就她恁地娇气！”

丁罗拉走出门，走出楼，走出小区。她独自来到超市的游乐场，看着孩子们在里面嬉戏玩闹。

“小玉，你的爸爸妈妈还是爱你的。”也许除了特别穷凶恶极的，大多父母都还是爱每一个孩子的。“只是，他们的表达方式不同。有的放在行动上，有的放在嘴上，有的放在心里，有的，放在基因里——不到特别的时刻，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份爱。可能他们忙于生活，实在没时间去学习如何表达吧……很遗憾你活着的时候，没能感受到很多的爱。希望你下辈子投胎，投个全心全意爱你的家庭，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