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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之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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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7点20……6分。”他回答的声音也很亲切随和。

“谢谢!”

男人往前走时,由花子再度叫住他,她感到自己嘴里舌干唇燥。由花子急忙从皮包中拿出她在土堤上捡到的宗社神像的护身符。

“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掉的呢?大约10天前我到室见川的上游玩时,在贵公司装卸车卸砂土的地方捡到的。我想,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本来我想早一点送来,但是因为很忙……”由花子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说出这些话,她的眼睛盯着那个男人的表情,他露出疑惑眼光看着护身符的眼睛里,并没有出现任何特殊的反应。

“不是我的。”男人回答得很干脆,“我本来就不相信这种护身符,如果这种东西真有效,早就不会有任何车祸发生了。”

男人用无奈的口吻对由花子说。当他的眼光再度落到护身符时,他的视线突然凝住了。

“说不定是来岛的。”

“来岛?——来岛先生也是贵公司的司机吗?”

“哦。他和我不一样,他有老婆和三个孩子,经常很害怕车祸。对了,在他的车窗上还挂着一个比这个大一点的。”

这男人还说“我替你还给他”,同时伸出手来。由花子急忙拒绝了。

那个可能叫来岛的司机回来时,大约是在15分钟以后。在几乎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的空地上,和刚才一样,装卸车掉头后,倒车进入车库里。由花子也初刚才一样地躲在仓库后面。

司机走出来进入办公室。由于天色已经暗得无法分辨身体上的特征,但依稀可以看出他比原先那个人矮小些,脚步虽然沉重但没有跛脚。

这个人离开办公室走到衔灯下时,由花子用小跑步向他跑过去。

“你是来岛先生吧?”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叫声,他的肩膀因惊讶而震动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由花子感觉到他的动作极奇怪而且不自然。他虽然有些驼背,但肩膀宽阔、身体粗壮。从正上方投射下来的灯光,使得他那张四方形的脸上产生更多的阴影。

颧骨突出,凹陷的眼眶裹嵌着浑浊的眼睛,大概早超过30岁了。肮脏的半短袖开领衬衫和皱巴巴的裤子,浑身散发出对生活疲惫不堪的味道。

他默默看着由花子。

“你是来岛先生吧?”

由花子再度以轻松的口吻问,她的胆量也比刚才大了此“哦。”这时候他才从喉咙里发出像被什么东西卡住的声音。由花子飞快向对方的手腕瞄了一眼,他双手下垂,没有戴手表。由花子不能再如法炮制问时间,只有采用直截了当的方法。

由花子伸手把护身符送到来岛面前:

“这是你掉的吧?前几天我在室见川的沙石场附近捡到的。刚才问过一位司机先生,他说可能是来岛先生的。”

由花子看到他在凝视面前那个护身符时,眼里飘出一股强烈而分不清是疑惑抑是犹豫的神态,然后他抬眼看了一下由花子,又把眼光落在护身符上,他缓缓伸出左手准备接过护身符——可是就在这一刹那,来岛又把手缩回。

“不是我的。”

沙哑着声音说完,他立刻转身走开。微驼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路那边的黑暗里。

由花子像被粘住般停立在那里,心跳加速,全身微微颤抖着。她看得很清楚,来岛原想接过护身符,他的左手腕上有一片没有被太阳晒到的白色皮肤,大约有绷带那么宽。

6

“我非杀他不可。”

心里的声音勉强成为由花子向前迈步的推动力。她坐着出租车跟踪着来岛的装卸车,快到目的地时她让出租车回去,而自己则步行到能看到目的地的砂石常虽然只有5分钟的路程,但由花子的双腿已经重得举步维艰,全身在冒冷汗。她平时原本就没走惯山路,加上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平常极少有这样的穿着,身体的束缚更加深了她的紧张感。何况在牛仔裤左边口袋还藏着一把四o口径的手枪,右边口袋则藏着一把带鞘的登山刀,走路时左右两件硬东西压得她双腿疼痛极了。

加上中午走山路,日正当中十分炎热。沿着福冈市西端流去的室见川上游,进入标高一千公尺的背振山的路,昨天台风才过境,今天正是炎热的南国阳光直射。虽然是在山里,却没有丝毫的风吹过,就连树林那边的河流,也好像静止似的,没有一点流水声,走这一段山路,由花子好像被可怕的寂静包围了。

当她一步一步向上走时,开始听到低沉而有力的轧轧声,她终于到达砂石场的进口处。由花子把累极而向前屈的身体伸直。

左边的山斜面已经被挖开,露出灰色的一面,橘黄色的庞大机械就是那里的设备,传出阵阵操作声,从山底到山路的缓和斜面,排列着金字塔形小山般大的砂石堆,就在比较接近道路的一侧,停放着蓝色的大型装卸车。黄色装土机正在装卸车旁工作着,它勤快地从金字塔的侧腹挖取砂土,装在装卸车厢里。

砂石场里看不到半个人影,当然,司机都在驾驶台上。

碎石机也在操作中,整个作业正在进行,但现在是最炎热的下午3点,作业员们大概都躲进房里去了。

就在此时,从装卸车后走出一个人,穿着蓝灰色工作服,背部微驼,身体粗壮……是来岛。他像是精力不济的样子从斜坡走下去,在由花子前面约十公尺处穿越道路,走入杂树林中,向着河边走去。可能是想在装卸车装满砂石之前,我个凉快的地方休息吧!

由花子远远地跟在来岛的身后,她感到一阵喉部被紧勒的紧张。

走进树林时,砂石场机器工作的声音突然消失,紧接着由疏落的树林和映着白光的河边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

因为台风刚过,河水暴涨,河水挟带黄色泥沙向下流着。

在河滩的中间,由花子看到来岛的背影。他左手插腰,右手不时把香烟送到嘴上,双肩呈疲惫状下垂。由他的背影看来,他比由花子高出很多,也比较强壮。

“终于追到了。”由花子想要赶走心中的怯意,她心中默念着,“一定要杀死他!”

由花子现在已经确信那个护身符是来岛的了,或许他现在也怀疑是自己杀死忠志的。当时他在卸下砂土时可能真的没有发觉,可是事后知道这个案子,开始怀疑是自己闯祸而产生恐惧感,导致他原要接过由花子手中的护身符,又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为了不让他联想到只只忠志的案子,由花子故意谎称在室见川附近捡到护身符,但来岛仍暴露出他本能的戒心。

由花子心中确信了这一点,同时也下定决心,她已经不指望去依赖警方破案了。

自从找到来岛以后,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像这种因台风而带来的暴雨,使得装卸车的工作也停顿下来。由花子只好等待天气转晴。到了今天第三天,是台风过后第一个大晴天,装卸车作业再度展开。于是,由花子坐着出租车跟踪来岛来到砂石常由花子从来岛背后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炎热的阳光照耀着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河滩。来岛站在那里对着河面看了好一阵子,然后丢下烟蒂,转过身似乎准备回去,当他看到由花子时,神色紧张地停下脚步,在耀人眼目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看着由花子。

由花子和来岛相距约三公尺,互相凝视着。她把左手伸入牛仔裤口袋里,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四o口径手枪。

“有什么事吗?”

来岛似乎受不了沉闷的气氛而先开口说话。在凸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眶上,他所显露不安的神色如同二天前看到护身符时一样。

“是你干的吧!”

说这短短的一句话竟然会全身颤抖,由花子自己觉得十分意外,接着她又发现自己竞汗水淋漓。

“是你杀死了忠志。因为没有仔细看看后方就卸下砂土,把忠志活埋了。”

来岛瞪着眼睛看由花子,他的眼神由不安转变成恐惧,然后像痉挛一般地左右摆动着头。

“不,是你干的。已经有证人了。警察虽然没有查到证人,但是我从那个人嘴里听得很清楚。”

由花子说话的声音很尖锐,身体颤抖得更严重,愤怒与憎恨,加上情绪上的异常亢奋,由花子感觉自己的知觉简直已经离开身体了。

由花子将左手抽离口袋,已经没有知觉的手指紧紧握着四o口径手枪,那手枪是忠志的遗物,精巧得不管怎么看都难辩真假,而且它曾经和忠志一起被埋在砂土里,经过砂土的摩擦反而更像真物。

由花子一步步走近来岛,同时把右手伸入右边裤袋,她预备先以手枪恐吓他,逼近身边以后再用右手拔出小刀刺进他的胸口。

“你杀了忠志,所以今天我要杀死你!”

来岛脸上一阵痉挛,他再度用力摆动头。

“我要杀你,让你知道罪过。”

由花子端好手枪想要向前走,可是——不知何故,她觉得自己的脸至颈部都麻库僵硬而不能移动,全身冒着汗,甚至看得出拿手枪的手也颤抖着。

“我非杀他不可!”

由花子听到自己内心里的呼喊,同时却感觉到眼前的东西开始旋转起来,她用仅余的力气勉强支撑自己站在那里。——是一种意想不到的强烈恐惧感!是面对杀人的本能性恐惧!愤怒与憎恨的情绪在心里沸腾,但恐惧却由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涌出,将由花子的全身束缚祝在激烈的晕眩中,接踵而至的是灵魂像出窍远走了般的孤独。由花子突然想到丈夫,她有一股要投入丈夫怀里尽情喊叫的冲动。忠志的笑容也出现在眼前,可爱的忠志虽然已死,却仍像活着一样,由花子眼泪涌了出来,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你要道歉!”

脱口而出的是一句连由花子都被自己吓了一跳的话,“道歉!你要跪下来道歉!你要承认是你杀的,然后把头贴在地上道歉!这样……我可以不杀你……”来岛仍然瞪着双眼看由花子,表情僵在脸上。

“道歉……求求你道歉吧……”由花子接下去的声音已经变成呜咽,“你道歉……只要道歉……”“不,不是。”沙哑的声音终于从来岛嘴里说出来,“我不知道那件事。”

“你不肯道歉!”

“不是我!”

不道歉吗?你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吗?——由花子觉得一股憎恨的火气从肚子里涌出来,当她看到来岛不住摇头的顽固表情时,那股火气迅速膨胀而压制了刚才的恐惧。

“我要杀你!”

由花子听到自己坚定的语气,刹那间她确信自己一定可以杀死他。她重新拿稳枪,一步……两步……由花子的脚步扎扎实实向前迈进。

来岛开始后退。达到恐惧的顶点使得他灰色的脸孔反而松驰下来。

来岛的后退更加激怒了由花子,她向他慢慢逼近,来岛仍继续在后退,他的胶鞋后跟踪到一股河边涌流来的水流。

由花子的右手紧紧握住裤袋里的小刀。

将枪口一直瞄着对方,同时用手指拨开刀鞘拔出小刀……就在那一刹那,突然来岛嘴里叫了一声“氨,紧接着是他脚底下的石头仿佛松动了,他失去平衡而仰倒在水流中。

只看到一次他拨水的手臂,然后他整个人被褐色的急流吞没。

7

由花子简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可能是经过杂树林的山路跑下来,或许又碰巧有出租车经过,才坐车回到新生地附近。她在主妇们忙着购买晚餐用品而十分拥挤的市场前下车,然后挤在人群中走回家。

回家途中没有见到任何熟人,在砂石场或县道上也没有遇到认识的人,而且由花子还蓄意不让出租车司机看清楚她的脸,她故意在人群中下车,不让司机追踪她。即使以后警方追问到那位司机,由花子可以肯定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况警方根本就不会那样深入调查。警方会认为来岛单独在河边漫步时,不小心滑落浊流中而被激流冲走……在黑暗的房间里,由花子孤独地坐在冰凉的榻榻米上,她的意识依然迷迷茫茫,心里仍旧重复想着方才的过程。

来岛并不是我杀的。但是那样和我亲手杀了他是不是相同呢?如果是的话,算不算已经报仇了?——但是,为什么我没有丝毫的满足感?只感受到一种极可怕的全身疲劳及不明原因的恶心……由花子听到打开大门的咔嚓声,身体止不住紧张而僵硬。是丈夫回来了吗?

然后她听到有一位女人犹豫的声音:

“对不起,有人在家吗?”

这声音似曾相识,由花子慢慢站起来。

一个瘦削的女人站在那里,穿着用毛巾布缝制的洋装,松松垮垮的。看到她时,由花子一阵迷惑,但立刻就想起她是那个放烟火的女孩的母亲,因为由花子对那块布料上的花色记忆犹深。

“我是光安,前几天我们见过面的。”

这个女人虽然很客气地鞠躬寒喧,但当她拾起头时,那眼神却充满‘了对由花子的窥探感,由花子又想到在许久以前她曾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面孔,但和四天前看到的有些许不同,四天前她戴着黑框眼镜,现在则取下了眼镜,也因此使得由花子刚才没有立刻认出她来。

“‘我是为了那天晚上幸江说的话而来的。”

“哦——”

“她今天又说她看到的装卸车司机并不是7月7日那天看到的。在那二天前,学校也有电影晚会,她弄错了,以为是那一天。”

“还有那个掉在土堤上的宗像神社护身符……住在我家隔两间的那位先生是出租车司机,好像他到那里散步时掉的,今天我偶然跟他的太大聊天才知道的,我想应该告诉你一声,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是……这……”

由花子感觉自己脚下的地在松动。

“不,不一定要现在。下次顺便把那个护身符送到我家就可以了。再见。”

这个女人以假面具上那种冷漠的眼光盯着由花子,嘴角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快转身从大门走出去。

当这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刹那,突然有一个脸孔浮现在由花子的脑海中,和刚才那女人的脸重叠起来,同时背脊上涌出一股冰凉的恐惧感。

由花子跑到放在大门旁的电话机边,翻开电话记录薄,上面登记着7年前她所服务的医院小儿科的直拨电话号码。当时和她最要好的同事风贝礼子,现在已经是保育室主任了,两人偶尔还在电话中享受聊天的乐趣。

电话接通时,正好礼子在办公室里。

“你还记得吗?7年前早产儿保育箱的事故,有个婴儿死亡……”简单寒喧后,由花子问道。

“哦……”礼子以惊讶的声音迅速回答。

“那个死亡的婴儿叫什么名字?还有,能不能查到那婴儿的母亲叫什么名字……”等了一阵后,由花子听到礼子低沉的声音说:“那个婴儿是从产科转过来的,叫做光安和江,产妇……也就是母亲……叫做光安优子。”

放下电话,由花子走出大门。映入眼底的是溪边的远天残留一抹如血般的霞光。那一天,自从那一天以后,就好像在威胁自己一样,偶尔天边会出现那种颜色的黄昏。

由花子用摇摆的脚步走过工地,站在光安优子的家门前,薄木板房门开着,上面的油漆已经脱落,由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窄小的厨房和大约有六个榻榻米大的黝暗房间。

突然从房里传出优子像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哟,这么快就送护身符来了吗?真是太麻烦你了。请进来吧,不过里面很脏。”

由花子默默地走进屋里。

在靠着旧衣柜或餐桌的墙壁边,堆积着很多烟火。优子似乎故意不看花子的脸,露出虚伪不自然的假笑。

“我丈夫去世以后,我就在烟火工厂做事,因此……不过,这样能够让幸江尽情地玩烟火。”

像在自言自语,同时一面把一捆捆的烟火推往墙边聚集。房间里没有看到幸江,大概还在外面玩耍吧!但是由花子的直觉感到仿佛有一双小小的眼睛在看着她,本能使她也向着那边凝视。

原来那是一帧照片,在房间的尽头设有简单的祭坛,上面挂着像框,框里是一张刚出生的婴儿照片。由花子觉得那婴儿用无邪的双眼在凝视她。

“你是……去世的和江小妹妹的母亲吧?”

“怎么说是去世的……”

优子笔直地抬起头。酷似假面具上的眼睛,锐利地看着由花子,而嘴角却带着冷冷的笑意。

“那个孩子是被杀死的。”

“你怎么这样说呢,和江小妹妹是因为病情突然转变……”“你还要这样说吗?——当时我的确是被骗了,当时我认为那是天命还一直感谢医院呢。可是,经过二年多,在一次偶然中我听到真相。有一位和保育室主任发生纠纷而辞职的小儿科护士告诉我,和江是被你们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害死的。”

“所以……所以你要报仇?你把忠志推倒在砂土里,然后让你的女儿说谎……因此……因此我……”由花子感到天旋地转,她的肩头碰撞在衣柜的棱角上,酷寒向着全身扩散,双腿直打颤,牙齿也发出得得的声音。

8

优子冷冷地看着由花子的反应,过了一阵子后,以仍旧尖厉的声调说:“你太多心了,我什么也没做。”

“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只是那三个护士中的一个。”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立刻调查出你们二个护士的名字和资料,现在向警方起诉也没有用……不过,至少我想知道是谁杀死和江,如果能把我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只要能亲口向她说一声是你干的,我就满足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调查出是谁干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让幸江小妹妹对我说那样的谎话?”

“那不是谎话。幸江在那天晚上的确是那样想的,可是到今天她才发现她弄错了。”

“你说谎!一定是你干的。是你到装卸车后面把忠志推倒的!”

优子从薄薄双唇间送出淡淡的笑声,但是她的双眼光泽依然黯淡,她盯住由花子的脸。

“你说的才真是胡诌呢。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到。即使要报仇……换做是我,我也绝不会用那种笨方法。”

“那你说是谁杀死忠志的呢?”

“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

“不!你一定知道!”

由花子觉得天旋地转,似乎脑袋里有个旋涡一直在那里转,她觉得自己像要发疯了。

“求求你,告诉我吧,是谁干的?我必须要知道……”由花子愈是显露出混乱的情绪,优子细长的脸庞上就愈是冷漠。

“想知道吗?自己去调查呀!”

“你一定知道。”

“我不知道。”

“是你。”

“不是。”

“你骗人!求求你说实话吧,是不是你杀死忠志的?”

优子听了居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我杀的,你准备要怎么办?”

杀了她!不,能杀死她吗?……大概已经没有那种力量了……就在此刻,“蔼—!”由花子发出的声音分不清是呜咽还是呻吟,接着她扑倒在榻榻米上。

在黄昏逐渐转化成夜色的新生地上,由花子拖着脚步向家走去。光安优子在没有点灯的房里一直盯着由花子的背影,可是,在她细长的眼睛涌出茫然的哀愁……优子在和江死后三年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只知道和江因三名护士中的一名过失致死,要想找到这个人简直是不可能,而且优子也没有向三人施行复仇行动的力气。两年后幸江出生,不久丈夫因病去世,此后优子一直在为艰苦的生活奋斗,是生活不顺遂再度燃烧起优子憎恨的火种。

当她知道二护士中的一人搬到眼前新建的漂亮住宅时,心里的怒火便止不住沸腾起来。看到由花子过着富裕而幸福的生活,她心里就认定是这个女人杀了和江,类似这样的念头愈来愈强烈,然后“复仇”便时时在脑海里闪烁。

她常常用燃着怒火的眼光凝视忠志。

但是,优子下不了手,要复仇必先决心牺牲自己同归于尽,但是如此又会留下幸江一人孤苦无依,优子实在于心不忍。

就在她内心交战时,发生了忠志的事件。而且幸江说那天晚上曾经看到装卸车和司机的侧面……优子告诉幸江,绝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而且从第二天起不准她放烟火。——可是,十天之后,幸江很轻易地就被由花子套出话来。愈是严格规定不准说出的,孩子心里就会愈怀疑它的严重性,就愈想找机会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幸江的确是7月7日那天看到很有可能是肇事者的装卸车。后来又说弄错日期了,那天并没有看到什么,这一招纯是优子的计谋。

优子并不知道由花子已经逼死了来岛,她只是照自己的复仇方式去进行,对这样的结果她也感到满足。她只要造成由花子不知道是谁干的、不知要向谁讨回公道的痛苦,并一辈子受此煎熬。如同那些砂堆一样,挖了再挖,四周依然崩溃下来,那种无可确定目标的杀意,积集在心里,吐也吐不出来。

可是……优子立刻又感觉到,这样称心如意地报了仇,却没有减少丝毫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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