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幸太郎看起来就是很惯于忍耐的,被蝴蝶香奈惠温柔地引导着哭了一场、晚饭又吃了甜面包就恢复到平时那种普通的消沉状态,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又一次提出要回花街去。
他执意要走,蝴蝶香奈惠也不好再勉强他,给他多多地塞了各种菓子糖块,就让隐送他离开了蝶屋。
关于麻醉剂和生理盐水的过失,蝴蝶香奈惠是相信自己的妹妹绝对做不出这种粗心大意的事情,私下问了妹妹,虽然蝴蝶忍还是秉持先前的说法,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妹妹好像是在保护什么人。
怪不得幸太郎会说自己是被憎恶了啊。
蝴蝶香奈惠有些难过,为了在她印象中一直细心善良的小茜,为了想要保护小茜而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的忍,也为了敏感温柔的幸太郎。
如果能再多留几天就好了,也许能够开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呢……
这之后过了月余,主公的信里忽然提到了幸太郎。
【快要过年了,不知道幸太郎近来如何呢?】
于是一直在蝶屋修养的花柱在神崎葵的陪同下,又一次来到了京都的岛原花街。
虽然因伤引退后京都地区由风柱不死川实弥兼管,但对于自己曾经的负责区域,蝴蝶香奈惠还是很熟悉的,只不过从来没有真正踏入过岛原这片声名遐迩的销金窟。正好是傍晚,整条街都逐渐苏醒过来,开始开门迎客,走在街上,已经能看到两边栅栏里零星有游女坐在里面一边吸烟一边招揽客人,看到她们瞬间收起模板式的笑容,转为冷漠。
或许因为是女人吧?
蝴蝶香奈惠这样想着,面前却忽然站出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们是哪家店里的?”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着她们,“这个时候还在外面闲晃,不会是想要混在客人里逃出去吧?”
“太无礼了!”神崎葵马上横眉立目地呵斥他们。
“我们是来找人的,”蝴蝶香奈惠仍保持着温和的态度,“请问玉菊屋在哪里呢?”
“找人?”那两个人眼里的怀疑更明显了,“你们的身份证明给我看看。”
“身份证明?”
“没有?”仿佛抓到漏洞,那个人露出凶狠兴奋的表情,“我就说是偷跑出来——”伸手就要来抓她的肩膀。
被烟管挡住了。
“这是来采风的记者小姐,”头发乱蓬蓬的杂役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那种态度实在是太失礼了。”
他比常人高出一头多,两个巡逻的打手看了也发怵,打着哈哈:“既然是这样阿幸你倒是领着客人去登记啊,搞得我们都误会了,最近老是有女人逃跑……”避瘟疫一样走开了。
幸太郎注视着打手离开,转头看向蝴蝶香奈惠和神崎葵:“那么,您二位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女人进入花街需要办理身份证明吗?要是被当成逃跑的游女抓去关起来就再也跑不掉了。”仿佛是生气,语气也不像平时那么怯弱,直愣愣地甩过来。
“来拜访你。”蝴蝶香奈惠坦诚地说。
他抿了抿嘴,尖尖的牙齿在嘴唇上压出浅浅的坑,好像想说什么,扫见屋顶休憩的乌鸦,又转过身:“先到事务所去□□明吧。”
在门口的事务所办理了身份证明,幸太郎又带着她们到了一家茶屋,把她们安排进一间僻静的屋子里。
“请二位稍候,”他放下茶点,“我还有工作要做,可能……天亮前能回来吧。”
“那么久?”神崎葵望望外面刚黑下去的天色。
“毕竟是杂役。”幸太郎欠了欠身,“请慢用,我会尽快过来的。”起身出了房间。
太糟糕了。
他走在影影绰绰的纸醉金迷之间,有点沮丧地想。
早知道是这么麻烦的事,当初就应该把香奈惠小姐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放下她就跑,干什么非要和“上弦”打呢?打又没打过,还暴露了身份、被搅进了更深的麻烦事里。
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现在又……
好饿。
晚饭还没吃。
原本是要在上工前抽空吃个饭的,冷不丁在这儿看见香奈惠小姐被纠缠,哪儿还顾得上吃饭。
反正她们也是来找麻烦的,多等一会儿少等一会儿有什么区别。
不管了,天塌下来我也要吃饭了。
幸太郎怨气十足地推开厨房的门,在看见那张并不陌生的美丽面孔的瞬间,汗毛暴立,马上就要拉回门,却被那个女孩子眼疾手快挡住。
“还以为你来了客人就不吃饭了呢,”玉菊屋的座敷持,蝉叶,把门打开后又转身回到灶台前,“没有饭了哦,给你煮点儿面吧。”从水缸里舀了水洗洗手,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锅里翻炒。
幸太郎在门外站着。
“好冷!快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他只好走进来,关上门,仍是贴着墙站着:“花江婆婆呢?”
“我吃掉了哦。”
“那我会杀掉你。”
“开玩笑啦,对阿幸认识的人出手你会生气吧?”蝉叶轻快地回答,“如果是阿箬那种讨厌的女人吃掉也就吃掉——呀!”锅里一块水分充足的西红柿爆开溅起水珠和油星。
“我来吧。”幸太郎从她手里接过锅铲,熟练地翻炒,“所以是你杀了阿箬小姐吗?”
“我在节食哦,”蝉叶踮脚从柜子里拿出碗放好,“再说吃那种丑女人我也会变丑的。”突然靠近他,在他身上闻了闻。
“干什么?”幸太郎躲开,虽然板着脸,耳朵还是红了。
“没吃过人的鬼就是这种味道吗?”她直起身笑着问,“像抹了香膏在身上一样。”
“不是,只是香皂而已,”幸太郎撒了谎,“中午去洗澡了。”
为了不被发现尾巴,提前剪掉了,大概是血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