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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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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太还未来得及将“谢谢”二字说出口,就已用点头表示了谢意。

待车子放稳后,他好不容易从自行车后架上将装有竹剑和护具的袋子取了下来。

恭太扛着袋子开始奋力向坡上攀登,那位记者也和他同时迈开了脚步。

今天好像天要转晴,树梢上空碧蓝碧蓝地泛着晨光。不过,与前天早晨相比,今天好像更冷了些。

恭太今天早晨是从石神井西边的十字路口一直推着车子走来的。他所以没有骑车走,是因为在他过红绿灯路口时被《日本新报》的记者小暮给叫住了。

“你就是从关町到善福寺去练剑的久藤恭太吧?我想和你聊一会儿,可以吗?”

前天晚上那两位态度傲慢的刑警以及昨天晚上到自己家门口前来搭话的一位报社记者模样的人都是以这样的开场白对自己说话的,于是恭太有点儿厌烦了。不过,有个大人和自己并肩走着,自己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就太不礼貌了。反正今天早晨从家里早出来了十多分钟,看来不用太着急也能赶得上练剑的。

然而,走了一会儿,恭太感到面前的这个人与以前见过的那些人不大一样了。当确定自己是少年恭太之后,对方也自动报了姓名,即《日本新报》驻警视厅俱乐部记者小暮究。在恭太看来,他是第一个向自己主动作自我介绍的大人,也就是说,只有他表现出了对少年恭太的尊重。

果然,小暮开始问起前天早晨的情况来:在芜藏寺附近遇到什么人没有?遇到过的人是什么模样的?等等。

不过,那问话的方式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问话的口气很爽快而又不乏热情。从其闪闪发光的眸子里明显地看出他很想从恭太这里问出些什么来。尽管如此,他也不强行追问,以免令恭太不耐烦。当恭太兴致不高或感到说的话没有把握时,他也觉得是可以理解的。即使在谈话不时地出现中断时,也总是洋溢着一种轻松的气氛。

尽管如此,恭太还是在想:这个人还想跟我一块儿去训练场吗?

恭太悄悄地把汗渍渍的脸转向小暮,只见他一边走一边仰视着茂密的树林。瞧他那个头还不像个大人模样,白净的前额上低垂着柔软的茶色头发。

“唉,结石榴了!”

他突然这么一说,恭太也不由地抬起了头。的确,从山茶树里伸出另外一枝高高的树枝,想不到上面结了那么多鲜红的石榴。

“你吃过石榴吗?”

小暮回过头来问道。

“吃过。”恭太立刻回答。一想起那一次的事来,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事那么好笑?”

小暮也带着笑嘻嘻的样子盯着恭太,这是一双不算太大却总闪烁着快活而招人喜爱的神色的眼睛。

“有一次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朋友一起摘过别人院子里的石榴。”

恭太有点腼腆地回答道。

“这么一来,第二天早晨开早会时,校长先生说,最近附近的住户抱怨说有人偷石榴,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小暮这次的确高兴地笑出声来。

“你也是这样啊!实际上我小时候也经常摘别人家的石榴吃。因为我总以为石榴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偷着吃的,而不是花钱买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口气有点认真地问道;

“你有过被父母亲叱责后不回家的经历吗?”

恭太因而联想起父亲的身影来。他不曾记得被父亲叱责过。从恭太记事时起,当早晨他起床的时候,父亲还在被窝里;当他在外面玩耍到傍晚时,父亲已上班去了。休假的日子里,慈爱的父亲总会兴致勃勃地带他去散步或赶庙会。

“母亲有时会发脾气,那都是因为我玩儿过了头,天黑时才回家造成的。不过还从来没有过被训得不回家。”

“是吗?”小暮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的家庭都是这样子的。”

小暮心想这都是由于对孩子过于娇惯的社会风气的影响造成的,于是,接着说道:

“就说我吧,从小在长野县的农村长大,有时做点坏事被父亲训斥以后,从家里逃出来,就害怕得不敢回家了。天渐渐黑了,肚子也饿了,这时候最好的食物便是石榴或茱萸了。一个人在山路上来回徘徊时,大自然确实就是自己的好朋友。这跟现在的孩子在郊游或闲暇时接触到的情况不大一样,而且感到大自然真的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恭太默默地听着,心里觉得很快活。

小暮停住了脚步。不觉中两人已走到芜藏寺旁边,左侧是一排围绕该寺的罗汉松树篱。

“你是在这附近遇到那个人的吗?”

“对……”恭太有点儿勉强地回答。

小暮朝树篱里看了看。不过,他已经灰心了。他今天不打算再向恭太打听那个人的情况了。

这次他能够接触到恭太,是因为他在现场附近单独探听情况时,无意中听到有许多小朋友在这个坡上面的练剑场上背后议论恭太。案发以来,刑警经常到恭太家里去走访。在掌握了这一事实之后,他就去了被称作“施主”的警视厅搜查一科,找到平时与他关系密切的一位刑警一打听,就知道了“目击者”恭太的一些情况。

因为其他报社也各有自己的“施主”,说不定他们也从自己的“施主”那里了解到了有关情况,而且正试图与恭太接触呢!

不过,从刚才边走边聊的情况来看,在关键问题上恭太的态度一点也不释然,甚至干脆说记不清楚了。尤其是当谈到那天早晨遇到的那个男人时,小暮总觉得他兴致不高,因为当重复问起他时,不知为什么他总有点难为情地凝目沉默起来。

是不是因为当自己快掉进河里时被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解救过,所以恭太就产生了一种欲庇护他的心理呢?

小暮在想:或许自己在胡乱猜测吧,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硬让这位少年说出他内心的想法的。

“你是否还说过有一个女的从这里路过?”

小暮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

“从哪边过来的?”

恭太指了指坡上面,然后回答了小暮的其他问题。他解释说那个女的目睹了自已被救上来的场面后,就钻进了寺院里。恭太并把那女人钻进寺院的位置指给了小暮。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记得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衣服……瘦瘦的,皮肤很白。”

尽管与那个男人相比接触的时间比较短,但恭太回答起有关这个女人的问题来,却非常流利。

“那个女的从哪边过来的,没看出来吗?”

恭太歪着头想了想,很快就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什么。要说站在“现场”被提问,今天早晨还是第一次,所以他也是第一次想起这些情况来。

“要问从哪边来的我不清楚,不过,那个女人的裙子下摆上溅上了一点泥巴,好像还粘上了湿漉漉的叶子之类的东西。”

“是吗……?”

小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二人又抬起了脚步。当来到通往训练场的岔道上时,这次是恭太先停住了脚步。

“多谢你了,耽误你练剑了吧?”

“没关系。”

“那么回头见。”

小暮就像对待同龄的朋友一样,轻轻地举起右手,用力地摆起来。

他目送了一会儿少年的背影,然后径直向坡上登去。

在芜藏寺树篱的尽头,有几条通往附近的高级住宅区的私家公路。再往前走,便是一片非常开阔的原野。原野上有一条非常狭窄的土路,两旁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芒草、麒麟草等杂草。因露水太大,草尖上还湿漉漉的。看到这种情景,小暮更加确信:恭太最后谈到的情况不正表明那个女人是从这个田野上走过去的吗?如果是从打扫得很好的高级住宅区的私人公路上走过去的话,就不会在裙子上粘上泥巴之类的东西了。

小暮一边在散发着湿草味的路上行走,一边在想:搜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根据昨天深夜里盯在西荻洼署总部的一位记者探听到的消息,好像-山的那个情妇已找到了。不过,据说她一再强调自己平时住在阿佐谷南端的一座公寓里,只是每周到-山家去两三次,对-山的生意及人际关系一无所知。另外案发当日她有证据证明自己不在现场。

从今天早晨开始林奈津实这条线由一名警察身边的记者和一名驻俱乐部的记者追踪。

不一会儿小暮就走到了田野的尽头,来到一片稀疏的杉树林旁。在这片寂静的小树林里,隐约可见一些住宅或旅馆之类的建筑物的房顶。

小暮大致估量了一下后,首先迈进了一家挂着“芳鹿庄”牌子的和式旅馆的漂亮大门。从大门到正门之间有一条铺着小圆砾石的小径,两旁盖着厢房,还栽着红叶之类的低矮树丛。看样子这是一家相当高级的旅馆。

正门的玻璃门敞开着。因为是大清早,所以里面仍鸦雀无声。

小暮喊了几声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50岁左右的高个子妇女,她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一套素色捻线绸外衣。

小暮掏出了名片。

“打扰一下,请问您就是老板娘吧?”

对方看了一眼名片,然后点头道:

“对。”

“一大早就来打扰您,真不好意思。关于前天发生的事件我能和您谈谈吗?”

“怎么……”

老板娘很不情愿地板着脸看了他一下。正在这时,她发现从帐房那边走过来一对正欲离店的男女客人,便说:

“好吧,请随我到这边来。”她把小暮让进了正门旁边的接待室里。

她和另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一起把客人送走后,回到小暮跟前,轻轻地坐了下来。

“这么早就有客人离店呀?”

“嗯,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前天早晨6点到6点半之间有没有客人从这里离开?”

“7点多离店的是最早的吧……”

老板娘边看着小暮,边用沉着的语气回答。小暮断定刑警肯定已找过她了。

“你说的7点左右走的……是一对情侣吗?”

“不……实际情况是7点的时候那位先生结帐后从这里走出去的。伺来的那个女的回去得更早一些,好像是顺着院子回去的。”

“7点之前?那么也许是6点半前后从这里出去的吧?”

“嗯……不过具体时间不清楚。警察也来打听过了。因为该店厢房太多,且人手不足,很难注意得那么具体……”

果然警察来打探过了。那么,看样子7点离店的那个男人的女伴已成为大家注意的焦点了。假设那女的是6点20分左右从这个店里出发的话,那么6点30分就应该到了芜藏寺附近,说不定就成了重要的目击者。恭太遇到的很可能就是那个女人。

小暮又接着问起有关这对情侣的情况。好像这些情况警察都已问过了,所以老板娘回答起来也很沉着,说起来也很得要领。

据说在事件的前一天即10月6日的下午6点左右,那个女的先来到了这里。十分钟后男的就进来了。在那三天前,男的用电话预约了一间厢房。

两人都是第一次住芳鹿庄,住宿期间一切正常,和正常的情侣一样。

“那么你不了解他们的身份吗?”

“嗯,住宿登记要求填上顾客的姓名和住址,不过他们都没填。”

老板娘好像有点神经过敏,用很洪亮的声音回答道,根本看不出被警察“堵”过嘴。

“看上去有多大岁数?”

“男的不到40岁……女的我没亲眼见过。”

“那么房间服务员看见过吗?”

“嗯,据服务员讲,好像是一个良家少妇,不过据说有点遮遮掩掩的……”

若是良家少妇偷情之事的话,也许那样做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能否与那个服务员当面谈谈?”

老板娘皱起轮廓分明的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过了片刻,她向帐房那边尖声喊道:

“美加小姐在吗?”

“在……”

随着低沉的答话声,走出来一个穿着藏青色连衣裙的女服务员。刚才与老板娘一起送客出门的就是这位20岁左右、皮肤白皙的姑娘。

这姑娘低着头靠着老板娘坐了下来。

小暮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起她对那个女客人的印象。

“——因为没仔细看,所以也没记清楚,而且带她进房间时,我走在她前面。”

女服务员低声说话时夹杂着哪儿的方言。

“可是晚饭也是你给送的吧?”

“嗯,不过当时那女的正背着脸朝院子里看……”

美加不时地向上翻着眼睛看小暮。不过,她几乎都是低着头搭话。她看上去很拘谨,可能是由于老板娘扭着肥胖的上半身盯着她造成的。

“你说她是一个良家少妇的模样,是因为比如说她戴着钻石戒指之类的东西吗?”

小暮问得又具体了一些。在与对方谈话中,当气氛不容易缓和的时候,这是经常使用的一种方法。这么一问,她立即摆了摆头。

“不,她没有戴钻石戒指。”

“那么穿的衣服根华贵吗?”

“不是,也并不太……”

对于这些具体问题的提问,美加回答得倒很干脆。

“这样的话,你怎么认为她是一个良家少妇呢?”

美加反复地把手在膝盖上叉起来再分开。

“我觉得她很沉稳、文雅……因为一晃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珍珠戒指,所以我想她是哪家的太太。”

不知为什么,她回答时有点犹豫且很沉闷。据她说该女人30多岁,瘦瘦的,身着一套蓝色西服。

“不过,因为她总低着头,我也没太注意看她,所以……”

美加看了老板娘一眼,又重复了一下开头说的话。

就这样总算了解了一下那对男女的年龄及其大致特征,而最关键的身份问题看来无法问出来。

小暮致谢后,暂且告别了芳鹿庄。

接着他又带着同样的问题走访了一家烹饪店和一家情人旅馆,但是都得到很干脆的回答,说是事发当日清晨没有人出入过。

在这一带的斜坡上,另外还分散着三幢高级住宅楼,再往前就是下坡了。若从这一带往青梅街去的话,无论朝哪边走,也比转到善福寺公园近得多。

这样的话,刚才在劳鹿庄打听到的案发之日早晨7点之前回去的那个女客人,在芜藏寺旁边与恭太相遇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在年龄上、身材上、衣服颜色上等几个方面,女招待与恭太所说的是一致的。

那么,这个女人可能还记得将恭太从河沿上救上来的那个男人。而且,既然事件刚发生后不久她就从现场路过,那么她也许目击到了其他更为重要的线索。不过,正因为这事会让人想像出是良家妇女的风流韵事,所以不能指望她会自告奋勇地出来作证。

小暮暗下决心一定耷出这女人的身份。他想,警察在芳鹿庄不是同样没取得多大进展吗?

当他从缓坡上回来,再次经过芳鹿庄门前时,和煦的阳光已经洒在杉树林里。不过,附近仍被清晨的寂静包围着。

小暮朝芳鹿庄门里一看,只见一个女的紧靠着一个圆柱子站着,她那波浪式的烫发垂在脸两侧,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藏青色连衣裙。他一眼就看出那女人正是那个叫美加的女服务员。

她为什么站在那里?是打算打扫卫生呢,还是刚刚把客人送走呢?——当和美加的视线相遇的那一瞬间,小暮突然意识到对方大概料到了自己会回来,所以站在那里等着呢。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从对方那茶色的表现内向性格的眸子里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来。同时,在这之前在他意识中存在的那种模模糊糊的疑问一下子明朗了。可以看出,当问起那个女客人的情况时,美加说得很仔细,但尽管如此,她老是强调自己没仔细看,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小暮走近美加。她惊慌失措地朝着铺有小圆砾石的后门方向移去。

小暮附耳低语说:“请稍微……”然后扶着她的肩膀走出门外。

来到一个从正门那儿看不到的地方后,小暮往她眼前一站,美加低下了头。

“喂……刚才说的那个女人的情况,你不是观察得很仔细吗?”

“不,并不……”

“是吗?不过你能说出她的衣服并不多么华贵,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珍珠戒指,这不证明你观察得很仔细吗?”

美加仍低着头说:

“我真的没有仔细看。”

“你为什么总是重复这句话呢?——咱们说的那个女人也许就是前天发生的凶杀案中的目击人,她可能将是破获本案件时的一个关键性人物,所以,你如果知道什么就……”

美加突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暮。在她那仍显得很幼稚的扁平的脸上,和刚才与小暮视线碰在一起时一样,又显出了某种强烈的反应。

“那么重要吗?那个女的……?”

“很可能是这样。”

“这个……”

她眨了两三下眼睛,然后说:

“我的确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情况,不过,一块儿来的那个男的……”

“知道吗?”

“不……有一个人好像在跟踪他们俩。当他们到了这里之后,那个跟踪的人曾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

看来美加终于下了决心,眼睛盯着小暮背后的草丛。

“那男的对你说过什么?”

“嗯……当两人住进厢房之后,接着来了一位客人——是个男的。我正要领他去另一个房间,他突然向我打听刚才进来的那对情侣的情况。我告诉他因为他们是首次来这里,所以我也不认识。他又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

“嗯!”

“常有私人侦探来打听这方面的消息。我对他说和那个男的说过几句话,不过对那女的一点也不了解。他便说这样的话那男的先不去管了,要我尽量给他查一下那个女人的情况。”

据美加说那位男客穿一套旧西装,年龄在三十五六岁左右。从那对情侣进店后的6点左右开始,他就一个人在芳鹿庄里喝着啤酒呆了两个多小时。因为看到那对情侣没有走出厢房的迹象,所以他就灰心地告辞了。他听说那对情侣预定住一个晚上后,就对美加说他明天早晨再来,希望给他留心观察一下那个女人。他还说别管什么都行,只要有表现出那女人来历、身份的特征就告诉他。他再三叮嘱之后就离开了。”

“那男的第二天早晨又来了吗?”

“没有,8点半左右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告诉他那两人已经走了,他很失望似地咋起舌头来。不过他又说如果二人再来的话,希望我能立刻告诉他……”

“那你知道他的联系地址吗?”

“他给了我一张名片……”

小暮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问道:

“那你为什么没把这事告诉给警察呢?”

虽然是轻声地一问,美加却猛地低下了头。她又习惯似地叉起胖乎乎的手指,然后再分开。

“你是不是从那人手里得到报酬了?”

“他临走时随名片一起给了我5000日元,我想还给他,可是他硬塞给了我……”

“是吗?”

“不过我家老板娘在这些事情上要求很严,若对警察说了,那可不得了了……”

美加说这话时,方言味儿更浓了。说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你的名字来!”

然后小暮问起那个男人的联系地址。

“好像也是个报社记者,不过没听说过那家报社的名字。”

美加从连衣裙口袋里掏出了名片。她果然是想告诉小暮真实情况才来到大门旁等他的。

名片上印的是“《新化学通信》记者、波多野勇七”,左下侧印着报社的地址——东大久保及电话号码。

“《新化学通信》……”

小暮突然嘴里念叨起来,这是由于大意外了。他并不是不知道这家报社的名字。《新化学通信》虽说是化学工业方面的专业报纸,但因为资历浅,又没有强有力的资助后盾,所以仍属于二流、三流的小报。

小暮于去年到警视厅下属的俱乐部之前,曾当过三年的流动记者,那时因食品公害问题曾有机会接触过这家报社的记者,不过不一定与名片上的这个人直接见面过。不管怎样,专业报纸的记者竟然在追踪一位妇女的婚外恋?那也太……

小暮预感到将与一个个性鲜明的对手打交道,不由得感到很兴奋。

4

每当肚子里发出咕噜哈噜的声音,恭太就自然地加快脚步。现在,他全力以赴地推着自行车。假如最迟7点50分之前回不到家的话,就没有功夫吃完早饭再去上学了。班里有几个小朋友已买了手表了,而恭太还没有买。因为刚才从训练场出来时看过时间了,所以大致能估计的差不多,现在已差不多7点45分了吧。

今天早晨是提前从家里出来的,路上却碰上了《日本新报》的记者,结果结束训练时比平时还晚了一些。

附近有好几个小朋友与他在同一个训练场练剑,不过都不与他同路。恭太将自行车放在了芜藏寺下边,所以回去的时候也自然是孤单一人。

他飞速穿过青梅街,一口气骑到富士见池旁边。但是,当骑到这个由高高的石头墙砌成的葫芦状的细长的池子周围时,他不得不下车推着走了,因为石台上的路很窄,还到处都有大窟窿,稍不留神就有掉进池子里的危险。

在练马区、杉并区的西部与东京都周围的保谷市、芜藏野市接壤的南北走向的一带地区,有几个相当大的池子。自北有石神井池、三宝寺池,稍微往西一点有富士见池、善福寺池、井之头公园水池等等。在上社会学课时,恭太在地图上学习过这里的地形,并且他和朋友经常到这一带骑车游玩,所以比较熟悉。每个池子都被秀丽浓密的树林包围着,每到清晨或傍晚时分,这里很少有人光顾,所以显得特别清静,很难让人联想到这是在市内。

就拿这个富士见池来说吧,可能是时间太早的缘故吧,虽然恭太每周三次来回路过这里,但是几乎遇不到什么人。这一是由于池子周围太窄,机动车无法通过;二是因为这里地势太洼,上班的人经过这里去车站并非捷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恭太就是喜欢一个人走这条别人不常走的路。

富士见池与善福寺池不同,池边几乎没长什么草丛。水池四周砌了一圈白色的石头墙,因而整体上显得有点冷漠。只有在西武线上行驶的电车,透过周围的树林,不时地传来呜呜的吼叫声。

当恭太听到肚子再次叫起来,从腹部涌起饥饿感时,便更加用力地向前推起车来。过了这个水池,再加把劲儿,马上就能将热乎乎的饭菜填进饿瘪了的肚子里了。

若在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吃了早饭了……不过,奇怪的是恭太并不因那个叫小暮的记者耽误了自己的时间面埋怨他。相反,尽管自己并没着意去想,但是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自己与大人进行了平等的对话”之后的充实感。

当他走近细长的池子中央的白铁桥跟前时,突然从池子另一侧的杂树林里传来了沙沙的树叶摩擦声。池畔与树丛之间是一块带状的泥泞和草丛地带。树叶的摩擦声好像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恭太有点紧张,因为他怕狗。

果然是一条大狗,棕色的毛,脏乎乎的。它一出现在路上就露出了满目凶光,然后擦着恭太身边跑过去了。

他斜视着远去的那条狗,松了一口气。当他转过脸来时,发现在前方10米远处的桥这边站着一个人。那人戴着墨镜,高高的个头。

恭太一瞬间觉得很意外。如果那个人是从桥上走过来的话,早就该看见了。是因为自己光注意那条狗了吗?不,那人不是从桥上走过来的,肯定是从小树林里出来后跨过草丛,突然出现在路上的。

恭太继续往前走,那人也朝恭太走来。只见他戴着灰色鸭舌帽,身穿深咖啡色茄克衫。那晃着膀子走路的姿势有点儿像小流氓。

那人走到恭太跟前停住了脚步。恭太心想:他是不是问路呢?不过对方站得离自己太近了,所以他有点不知所措。那人好像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因为他戴着深色墨镜,所以看不见其面部表情。他的鸭舌帽戴得很低,帽子下面的头发低垂到前额上,更使恭太看不清其面孔了。

那人没有问路,而是移动着尖下巴,来回打量着恭太和他身边的自行车及捆在车架上的竹剑。

“你是到善福寺公园上面的训练场练剑的吧?”

“是的。”

“这是回家吗?”

“是的。”

“你急着回家吗?”

“因为还要去上学……”

恭太心想:又碰上新闻记者了吧?他刚要起步,那个人伸手就按住了车把。

“其实我想让你帮个小忙,你不必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突然加快了说话的速度,没等对方回答便接着说:

“刚才在那里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东西。”

他朝树林里指了指。

“我想最好是给警察汇报一下。不过,我去喊巡警,你给我先守一下,行吗?”

“你说是可疑的东西?”

“嗯……太沉了,搬不过来。”

说着,他已踏进了草丛。

没办法,恭太只好放稳车子,心想忍一会儿再吃饭吧,勉强赶得上去上学就行了。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呢?好奇心终于战胜了饥饿感。

那人回头看了恭太一眼,然后快步向树林深处跑去。树林不算太深,但是茂密的树枝还是遮住了太阳的光线,里面突然变得幽暗起来。脚底下有许多树叶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那人走到一棵格外粗的银杏树旁边向恭太招手,然后盯着树另一侧的根部往下看。恭太心情紧张地往前靠近。

当恭太从那人身边伸出脖子看时,那人猛地转过身来,冷不防用骨瘦如柴的手堵住了恭太的嘴。一瞬间,恭太被按倒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他用帆布鞋的鞋后跟蹬着滑溜溜的地面,碰到了树根部。

那人压在恭太的身上。恭太拼命地挣扎着,对方用膝盖和臂肘猛力地压着他。恭太的嘴被严严地堵着,喊不出声来。由于呼吸困难更增加了他的恐惧感,恭太眼看就要窒息了。

恭太拼命地摆起头来,那人把手掌松开,却又抓住了恭太的脖子。恭太被牢牢地压在地上,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了。恭太眼前的这个人皮肤黝黑且脏乎乎的,墨镜后面瞪着一双古怪的眼睛。他喘着粗气——就是他,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个杀人犯!

脑子里一闪过这种直感,恭太开始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惨叫声。他的喊叫声正好被经过树林外侧的电车的鸣叫声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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