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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勒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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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那天晚上——老实说我确实到阳光花园旅馆附近去过,不过……可能在什么地方和他走岔道了……”

“哎,得了。”

林奈津实用漫不经心的表情打断了麻子惊慌失措的解释。

“一旦有事的时候,警察会好好调查的。”

“……”

在又一次的恐怖面前,麻子的脸色立时苍白起来。

“总之,-山案件发生的那天早晨,中谷在现场附近碰见了你,并且他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和住宅。可是你可能和他一样,也不方便去告诉警察。”

“……”

“中谷看穿了这件事,就给你打了电话,目的肯定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可是,不久他就被同去的那个女人杀了——现在这些就足够了。”

此时,林奈津实目光敏捷地看出麻子产生了某种想法,于是快言快语地接着说:

“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被怀疑的,因为自从-山先生被害之后,刑警每天都在监视着我所住的公寓,我甚至都不能随便地出去买东西。不过,多亏了这些,刑警能证明中谷被杀的那天晚上我没有做案时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幸运了。”

“……”

“我想今天出来被盯上就麻烦了,于是我就勉强起了个大早。他袋站仍然是客流高峰期非常拥挤,我便很巧妙地把他们给甩掉了。本来自中谷被害之后,刑警知道与我没关系,这阵子对我也放松了监视。我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来到这里的。”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让麻子领情的口吻。

“那么……你所说的要和我谈的话……?”

“你大概心里也有数了吧。”

林奈津实满不在乎似地说道。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支香烟,然后轻轻地向上翻了一下眼珠看了麻子一眼:

“现在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的,只有我一个人。”

3

“嗯……我想上次在石神井公园车站前面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小暮究和久藤恭太并肩坐在行人稀少的路边的长凳上。小暮究掏出来三张四寸照片让恭太辨认。当看到第三张时,恭太立刻点头回答道。

“她穿的衣服好像也和上次的一样,上次穿的也是这件对襟毛衣。”

恭太手里拿着的照片是桂木麻子侧着上身照的。昨天过午从流动记者都筑那里得到桂木谦介的住址后,小暮究就去了摄影部,借了一架比较易于操作的远距离照相机。不知是怎么回事,驻俱乐部的记者中有许多人都不会使用照相机。然后,小暮究在桂木家的门前盯了近两个小时,到傍晚时才偷拍到麻子的照片,当时麻子正提着购物袋从家里走出来。

让恭太看到的另外两张分别是学艺部的女记者和俱乐部的女服务员的照片,就是说是与案件无关的人的照片。拍下照片之后,小暮究给共立电化公司的人事科打了电话,假装要去桂木家送东西而巧妙地打听到了麻子的名字。

看到恭太立刻从三张照片中认出了麻子,小暮究大体上心中有了数。为慎重起见,他又让恭太过目了一下另外两张从不同的角度偷拍的麻子的照片。

恭太还是回答得很干脆。

“谢谢!”边说小暮究边从恭太手中接过照片,然后在麻子的一张照片上再次审视起来。

从侧面看上去,桂木麻子身材瘦小、苗条,具有典型的日本人的特征。一件白色的对襟毛衣裹在她那单薄的身上,自然卷曲的短发下露出一双小巧玲戏的耳朵。她背后的有点模糊的树丛和木制结构的门柱,都是麻子自己家的。

当小暮究将身体靠在斜对过的公寓大楼的预制板墙上照这些照片时,他一边在心里对麻子那动人的美丽轻轻为之一震,一边不顾一切地按下了快门。麻子上身穿对襟毛衣,下着针织裙,胳膊上挽着购物袋,那身姿看上去给人一种随处可见的家庭主妇的印象。她淡妆轻抹,决不是故意招人注目的那类人。可是……她那双透着聪颖而又脱俗的目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细高的鼻梁、从雪白的脖颈到溜圆的肩膀上的美丽的曲线,都透露出其特有的温柔的女性气息。而且,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小暮究觉得麻子身上带有的矜持的表情掩饰不住其内心深处无法言语的激情和苦恼,这反而使其散发出一个成熟女性的不可思议的魅力。

小暮究把照片装进口袋里,随手将最清楚的那7张拿了出来。在两人坐着的凳子后面交错林立着小型的五谷神社的红门,从里面的小树林里吹来阵阵干燥的秋风,袅袅白烟缠绕在幽静的道路上。现在是下午3点多,正是恭太放学回家的途中。

“据此我就可以知道你骑车郊游回来时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身份了。”

然而,这个方程式因缺少一个条件,且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而没有完全成立。

“下一步就是确定这个女人是否就是案发的当天早晨出现的那个女人的问题啦……”

小暮究故意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期待着恭太作出有自信的反应。他想如果恭太回答起来很自信,那么就可以确定这个方程式彻底成立了……可是想不到恭太一个劲儿地在膝盖上摆弄他那顶黄色的学生帽,对小暮究的问话却缄口不语。于是小暮究便说:

“怎么啦?比如让你在考试中打对、错号的话你将怎么办?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就打对号,拿不准就打错号……”

“考试的话我就打对号。”这一次想不到恭太很轻松地回答道。

“可是,答错的话就会扣你的分儿的。”

“行……”

小暮究有点不自然似地注视着少年的侧脸,只见恭太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额头上现出几道小小的皱纹。他又露出了对小孩来说有点不相称的表情。此时他肯定认识到了仅仅因自己的一句话会造成多么重大的影响。

过了一会儿,小暮究勉强地露出了微笑。

“不过,既然你能说出打对号,那应该是很像的娄。”

“嗯。”

小暮究用鞋尖碾灭烟头,重又意识到再继续要求对方回答那就太过分了,因为恭太两次都是在短时间内且隔着一段距离见过桂木麻子或者和她相仿的女人,而并没有面对面地和她谈过话。再说这张照片是一张斜影的侧面照,尽管用的是一架摄影部里最好的相机,但是也难说照出来的效果很清楚。

在这种条件下,硬是让恭太对实际上分别只见过一次面的两个对象断言是同一个人,这显然是一种强人所难的要求。

为慎重起见,小暮究打算下一步再去找芳鹿庄的那个女招待打听一下试试。不过,对她抱有的希望不是更小吗?

总之,下一步就该靠自己的判断行事了。

就小暮究的直感而言,他总觉得各务彻夫的情人无论如何应该是桂木麻子。他感到这种可能性远远超过了百分之五十,至少能达到百分之七十。

首要的理由在于,无论怎么说,恭太在石神井公园的站前看到桂木麻子的那一瞬间就感到她与-山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早晨碰到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反过来说,恭太感到长得像的这个女人就是各务所涉及的公害纠纷的一方,即共立电化公司总务部次长的夫人。如果把这一事实仅仅作为一种偶然来考虑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那么,暂且假定各务副教授和桂木夫人是情人关系,将会怎么样呢?

究竟他们二人是与公害问题无关,纯粹是靠个人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呢,还是有麻子的丈夫桂木谦介在背后操纵,为了将各务副教授的见解尽可能地朝着对共立电化公司有利的方向引导,进一步说是为了拉拢他作公司的伙伴而采取的一种策略上的美人计呢?

总之,这两个人的关系理应是绝对保密的,是决不能向外界泄漏出去的。既然这样,那么无论麻子在-山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早晨发现了多么重要的线索,她也不可能向警察汇报的。如果认为给专案组投匿名信的人就是桂木麻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另一方面,专案组仍在努力寻找可靠的目击者。

那么,就小暮究而言,是应该将桂木麻子的名字汇报给专案组,协助他们调查呢,还是再隐瞒一段时间,进而秘密侦察各务和麻子结合在一起的真正的意义呢?

小暮究一时把身边有恭太存在给忘了,他在集中精力考虑应该选择哪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暂且决定马上回俱乐部和主任商量商量再说。报社记者的工作集体合作的成分非常大,尤其像他这样驻俱乐部的记者,就算是参加了“少年侦探团”,如果不经常和其他的同伴保持密切的联系,求得他们的支持,就不会成功。但是另一方面,在每一个记者的心中,都潜伏着独断专行的欲望,因而也可以说他们经常是在这种离心力和向心力的微妙的平衡下工作的。

一旦大体上拿定了主意,小暮究便把脸转向了恭太。他想如果不打算继续打听什么问题,最好还是把这个孩子放走。恭太大概也想赶快回家或到哪里去玩。他与刑警或记者模样的人接触的太显眼了也决不是件好事。

可是,当小暮究将视线转到恭太身上时,恭太仍然带着刚才那种眉头紧锁的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路对过的随风摇曳的一大族波斯菊。小暮究不知道自己沉默着在内心里思索了多久,可是这期间恭太好像也并非在被动地等待着他,他本人也沉浸于自己的思虑之中。在这偶然的一瞬间,小暮究发现了投在恭太那晒黑了的小侧脸上的复杂的阴影,这对于一个9岁的少年来说是多么的可怜!

小暮究问道:“最近又有刑警让你辨认嫌疑犯的照片了吗?”虽然中谷浩司作为-山案件的凶手已基本确定下来了,但是,既然专案组认为还存在着同案犯,而且仍在继续进行搜查活动,那么就能从中谷周围筛选出有嫌疑的人来。这样的话,可想而知专案组是会让目前找到的唯一的目击者恭太来辨认嫌疑犯的相貌的吧?

果然,恭太国视着前方,带着忧郁的表情回答道:

“昨天晚上有个刑事股长去过我家,让我看了五六张照片,并向我打听了一些情况。”

“还没有遇到案发当日清晨见到的那个人吗?”

小暮究故意半开玩笑似地笑着注视着对方。恭太只眨了两三下眼睛,接着又沉默起来。他那干巴巴的嘴唇微微地闭着,显得又薄又尖。

看来一提及案发当日清晨的那个男人,恭太好像就在做出微妙的拒绝反应。

小暮究一边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夹在手上的又一支香烟。

然而——其实恭太的脑海里此时浮现出了一个特定的人影来。

昨天晚上西荻洼警署的和栗股长一个人来找他。当让他看到第四张照片时,恭太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了,以至在看后面的那张年轻的小伙子的照片时,只是心不在焉地瞟了几眼。

第四张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在他睁眼看到的那一瞬间,他确实觉得“是不一样”。本来照片上的这个人比起“那个人”来要瘦得多,脸颊憔悴,从照片上根本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而且肤色好像也失去了光泽,脸上还戴着一副宽边的大眼镜,这一点与恭太记忆中的情况也有明显的出入。

因此,恭太起初回答说“没有印象”,做出了摇头否定的反应,这并不是由于他本人不诚实。

然而,奇怪的是,就在那张照片从恭太的视野里消失的瞬间,照片上的那个男人的眸子又活生生地浮现在他眼帘里。

相比之下,照片上的这张脸是有些消瘦,可是这双眼睛仍然没有变化。这双深陷在坚实的眼镜后面的目光迟钝的小眼睛与那天清晨救自己上岸的那个男人的那双目光亲切的眼睛不是非常相似吗?

而且,还有那嘴唇——照片上的这张嘴唇也是下唇厚且有点向前突起,干涩的嘴唇上纵刻有几道粗粗的皱纹……

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的缘故吧,和栗带着比来时更难看的表情,坐在二道门的底框上,手里整理着恭太退回来的照片。这时候,恭太差点儿要说出什么,可是话到嗓子眼儿时,结果还是咽了下去。究其原因——一是自己没有把握,二是和栗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情使自己不愿说话,等等。不过说到底最大的理由则是出于自己不愿意干那种出卖救命恩人的傻事。本来吗,那天清晨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那个人像父亲一样出现在眼前,使自己绝处逢生,自己哪能在自己还没有完全确信的情况下,当着搜查杀人犯的刑警的面把一个长相差不多的人的照片给挑出来呢?哪有这么无情的背叛行为呢——?

但是,若要一直保持沉默,单这一点对恭太来说就是一项沉重的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啊!若是有一天能把与“那个人”毫无关系的真正的凶手给捉住就好了;

假若这样的话,那么,目前略微给恭太心里投下胆怯的阴影的另一件事就能彻底得到解决了。

“你在考虑什么呢?”

小暮究收起微笑,目光严肃地再次问道。

“看你那表情好像有什么心事吧?”

恭太本来打算矢口否认,就勉强地回头对他笑了笑,可是小暮究好像把意思给领会反了。

“像上次在富士见池发生的那种事……再也不会遇到那种可怕的情况了吧。”

一说到这里,恭太不由得接连不断地眨起眼来。这是他在遇到什么吃惊、发蒙的情况时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毛病。而且,因为现在——他想的另一件事正好被小暮究给猜中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像富士见池事件那样明了的事情,可以说是刚开始在身边表现出来的总觉得有点害怕的迹象,或许是一种心理作用吧。因此,在昨天晚上到来的和栗警部补面前自不必说,就是在母亲面前他也没有谈过这件事。因为他不愿意被人认为自己太胆小或者被认为是大人常说的神经质。而且,尤其是最近,每当母亲絮絮叨叨地问起任何事,恭太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这是怎么回事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然他对母亲也很感激,每当听到天黑后才干完活回到家的母亲说“我回来了”时,他心里就会突然涌起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和满腹牢骚、罗里-嗦的母亲顶多谈上五分钟的话,他心里就会止不住涌起一种烦躁感,好像和母亲谈话很无聊,总想尽早结束谈话。

可是,每当小暮究记者带着炯炯有神且很坦率的目光注视他时,恭太就会沉浸在一种非常轻爽的气氛中,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这种感觉是与母亲在一起时所体验不到的。

“我有件事说不清楚……”

恭太努力地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谈了起来,好像在故意装做谈论别人的事似地。

“什么事?”

“前天傍晚从学校回家后,我正想去打棒球,突然发现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路口拐角处朝我这边看。我想可能又是谁来向我打听什么事吧,没办法,我就等了他一会儿,想等他过来,可是,那个人只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你不认识那个人吗?比如说——”

小暮究稍微犹豫了一下。

“比如说在你周围进行警戒或巡逻的刑警啦、巡查啦……”

“呀,因为那个刑警曾到我家来过,所以我认识他。他也穿着黑色衣服,不过个头不高。他说有什么新情况请马上告诉他,还递给我妈妈一张名片。”

小暮究推测到,可能是西荻洼警署的便衣警察果然在恭太身边负责警戒了吧。

“可是,并不是那个人吧?”

恭太望着前方,摇了摇头。

“因为他站在树荫下,所以我没怎么看清楚……不过,我好像不认识他。”

“噢,那后来怎么办了?”

“我到你上次去过的那个女子高中的操场上打棒球去了。一打起球来我就把那个人给忘到脑后去了……回去的时候,又碰见了那个人。噢,不是碰见的,是他从后面跟上来的。”

他说大约5点半左右,自己和另外三个家住同一方向的小朋友一起从操场出来后回家去的途中,他无意中回头一看,发现刚才那个穿黑色雨衣的人正在他身后20米远的地方跟着他往前走。

“然后我和朋友分了手。当进入离家门不远的小窄胡同里时,再回头一看,发现那人仍跟在后头,且比刚才离我更近了。”

“后来呢?”

“因为我总觉得好讨厌,所以就急忙进了家门,这么一来那个人也不朝我这边看了,他穿过街上的大马路就走远了……”

“他没有向你打招呼或者抓住你吧?”

“嗯,没有。所以我也没当回事。”

小暮究默默地注视着恭太那低沉下去的脸,他发现恭太仍有点不愉快。

“可是,住在隔一个门的那个比我大1岁的女孩儿当时正巧走到我家门前。她说她也注意到了刚才的那个人,那人在我还没放学回来之前就来到了这里,他还向那女孩儿打听我的家在哪里。”

据那个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孩儿讲,当时她正一个人在胡同里玩耍,那个人走过来,向她打听哪一个是恭太的家,然后又问她恭太是否每周一、三、五的早晨到善福寺上面的剑术训练场去练剑。不过,那个人不光打听了恭太的情况,而旦好像还打听了左右邻居的职业、家庭人员构成等问题。尽管是偶然发现的情况,但是自从恭太有了这种“被尾追”的“感觉之后,好像就产生了一种印象,即认为那人是朝着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这么说,真是一个没有印象的人喽?”

恭太慢慢地点点头。

“此人与-山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早晨你在芜藏寺的坡路上碰到的那个人也不是一个人吗?”

经小暮究这么一问,恭太又摆弄起他的学生帽来。过了片刻,他好像自言自语似地,语气低沉地说:

“我想不一样吧。”

见他再往下什么也不说了,小暮究便问道:

“你对警察或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吗?”

“没……”

接着,恭太突然抬起头,看着小暮究说道:

“可是,也许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吧。”

少年那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在强烈地希望那人是个“毫无关系”的人。

的确,这也许是一件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那个人除了可能是递给恭太的母亲名片的刑警之外,还可以理解为受命执行警戒任务的便衣警察在调查恭太身边的情况。

然而,小暮究的直感给他敲响了警钟。

是否依然还存在伺机杀害恭太的人呢?

那个人是杀害-山的凶手——中谷浩司”的同案犯吗?不,难道只有这一种可能性吗?除此之外难道就不可能有其他人担心恭太是危险的证人了吗?

小暮究突然感到全身一阵紧张。总之,自己必须尽快作出决断。记者必须铭记在心的是:任何采访的自由和秘密都不能超越人命这条绝对的界限。

4

女招待在餐桌上摆上两杯咖啡,然后走下了楼梯。麻子本来已很疲惫似地闷不做声了,但在各务那沉着的目光的鼓励下,她又接着谈了起来:

“林奈津实老说她已经在日本呆够了,她一直打算到远嫁洛杉矶的姐姐那边去做生意。”

这里是位于富士见台站前商业街尽头的“胜利女神”西式糕点店,在该店二楼的茶室里,只坐着各务和麻子两个人。好久没有这么晴的天了,阳光透过青铜色的窗户玻璃射进来,给这个四方形的店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她好像很认真似地说给-山当小老婆是为了努力攒上一笔钱,可是还不到一年-山就轻易地死去了,再没有像自己这么命不好的女人了。”

各务不由得露出了苦笑,麻子也稍微轻松了一点,可是马上又现出了忧郁的表情。

“林奈津实与那个在朝霞市的旅馆里被害的中谷浩司也是情人关系,她好像从中谷那里详细地了解了有关-山案件的情况。”

“就是说,中谷果然是杀害-山的凶手啦。”

“听口气肯定没错。因为她告诉我案发当日清晨中谷和我曾在芜藏寺上面擦肩而过等等。”

“擦肩而过?”

“对,听她这么一说,我才开始想起来。不过……”

麻子对各务说当自己走出芳鹿庄后不久,在田间小道上曾碰到一个模样像中谷的人。

“而且,据说今年夏天曾在我家斜对过的公寓大楼的建筑工地上干活时,他就记住了我的相貌和姓氏。而且,他多少察觉到了我不能作为目击者向警察汇报的原因……林奈津实说中谷死后,现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和中谷这层微妙关系的人只有她自己。”

“哦,然后呢?”

“她说一般情况下,中谷在旅馆里被杀,首先值得怀疑的应该是她自己,侥幸的是因为案发当天晚上,刑警一直在监视着她的公寓,所以完全能证明案发时她不在现场。不过,警察始终认准了她和中谷关系亲密,所以总纠缠着她不放,想从她那里打听到有关线索。”

“嗯。”

“她说到目前为止她还一味地坚持自己不认识中谷而回绝了警察,如果今后自己哪怕只说出桂木麻子的名字,那么恐怕我很快就会被当作杀害中谷的嫌疑犯了……”

“这个混帐的……”

各务的那双平时沉着的眸子里刹那间充满了愤怒的目光,简直就像面对着林奈津实本人一样。

“可是……也不能断言她只是在吓唬人。”

“为什么?”

“这是我后来与林奈津实谈话时才知道的,不过,我总觉得在中谷被害的那天晚上,用电话把我叫到旅馆跟前的人好像就是中谷本人。详细情况我怎么也揣摩不透。不过,难道不是罪犯巧妙地利用了那个电话,先在旅馆里把中谷杀死,然后企图让警察认为凶手就是那个女伴,也就是我吗?”

“但是,尽管这样,你也没有杀死中谷的动机呀?”

前天在电话里,各务也强调了这一点。

“这就要看林奈津实是不是保持沉默了。不过中谷是杀害-山的凶手,而我又是证人,并且我又有无论如何也不能出面作证的难言之隐,等等。这些情况只要一公开出去,那么无论什么动机也能凭想象给你捏造出来的。比如说,中谷反过来威胁我,把我带进了旅馆……因为他要对我施暴,我就杀害了他而逃掉了,等等……”

各务好像在内心里也意识到了这一步,他将视线落到一直没端过而渐渐冷却下去的咖啡杯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有人看见了我停靠在阳光花园旅馆旁边的路驰车,所以我当然无法证明案发时我不在现场了,如果从林奈津实口中说出了我的名字,那最后……我将如何也……”

麻子语塞了,这是由于她被一种绝望的悲伤哽塞住了喉咙。

各务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盯在桌子上,那表情看上去比麻子更痛苦。不一会儿,各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问道:

“于皇,林奈津实就向你要钱,以作为不向警察透露你的名字的交换条件,对吧?”

麻子点了点头。

“多少钱?”

“开始她说要500万日元。”

话一出口,麻子和各务的目光就碰到了一起。

“我给她解释说,500万日元说起来容易,不过对于工薪阶层的人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这样看,可能是她在像-山那样的银行家身边呆过的缘故吧。听她那口气好像500万日元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钱似的……”

“也许是吧。”

“而且我一说什么,她就把我丈夫的头衔给牵扯出来,说什么在共立电化公司总务次长的家庭里……她还胡乱猜测我所以不能作为一个目击者去出面作证是由于我与谁有过幽会,而对方可能是某大公司的总经理等等……”

看到各务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眼神,麻子后悔自己不该照直诉说那么多。

“不过,反正我已给她顶回去了。我说无论如何今、明两天也交不出500万百元。后来,她说若是这样的话就妥协到300万日元……”

“她那么着急要吗?”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说刑警每天都涌到她的公寓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警察找什么别的借口把她带去审问的话,她不能保证自己再继续以没关系而装不知道。不过,她到底还是看出了我的反应,很快就判断出自己所提的要求有些过分。于是就决定再等我一周,希望我在23日即星期三之前准备好300万日元交给她。她还说她早已办好了护照,这期间准备一下机票。总之,她打算暂且先逃向美国。因为警方也不能追她追到美国,所以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哦……”

各务慢慢地将手伸向盛满浅茶色晶体砂糖的小罐,朝两人的杯子里各加了一匙子糖。他聚精会神地思索着,目光一直盯着手指尖儿,眼眶里冒出了热气。

“不过……这是刚才跟你谈话时我才意识到的:现在还不能断言只有林奈津实一人知道中谷和我之间的这种微妙的关系。假如杀死中谷的凶手事前企图利用中谷把我叫到阳光花园旅馆的机会行凶,而把罪责转嫁到我身上的话,那么该凶手当然也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尽多大努力封住了林奈津实的口,到时候,凶手一旦被逮捕后……”

“不,还不一定是这样呢。”

想不到各务突然大声地打断了麻子的话。

“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那个打电话的人就是中谷。不,就算打电话的人是中谷,凶手利用了这个机会,那么,凶手也许只知道中谷把一个人叫出来了,而不知道具体叫的是哪一个人。所以你现在就担心凶手被捕之后马上就会说出你的名字,这也绝望得太早了。”

“是……不过,即使按林奈津实的要求把钱付给她,她真的会去美国吗?人们都说敲诈者决不会一次就满足的,尝到甜头后会反复要求下去的……”

各务没有回答她的话,将杯子端到唇边,低声嘟囔道:“300万日元呀!”他把头转向窗外,目光变得忧虑起来,他在反复考虑张罗钱的门路。

但是,麻子在内心里也痛苦地觉察到了这一点。各务是一个地方上的国立大学的副教授,又赡养着上了年纪的双亲,对于他来说这决不是件容易办得到的事情。

“我想倒不如主动去警察那里出面作证算了,将-山凶杀案以来的经过实事求是地说出来,若是还被怀疑的话,到时候再说。”

麻子苦笑着流露出一种不负责任的表情,这是各务从来没见过的。各务带着冷静的口气问道:

“昨天晚上报纸登出来的分析报告你读过了吗?”

“……”

“从这一次的p大学的调查报告来看,共立电化处于明显不利的境地啊!”

“啊!……”

事到如今麻子似乎才感到心里猛然被针扎了一下。那个报道她的确也读过了,从丈夫口里也零零碎碎地听到过一些。可是,由于一直被自己的心事所缠绕着,现在被各务这么一问,她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受群马县卫生部门的委托,5月份各务率领的教研室对e市工厂周围的地下水进行了分析,并提交了分析报告,其结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判定为“合成公害”。受害者联络协议会对此不服,就单独委托在这方面有权威的东京的某个私立p大学再次对地下水和土壤进行了分析,其结果于昨天早晨公布了,断定责任基本上该由共立电化一家来承担。

“可是我们曾下过结论的。一是由于除了环乙胺之外还从地下水里化验出了三氯乙烯和mo等同样对植物和人体有害的药品;二是由于环类物质在土壤中分解得非常迅速,所以不能简单地断定环类物质是唯一的致害物质。……”

各务脸上浮现出平时常有的沉思的表情,沉着地接着说:

“p大学的意见是:土壤里测出的三氯乙烯的含量不多,环类物质的含量也不算太多。不过,环类物质的分解、衰减的速度比其它的药品要快好几倍,就是以此倒过来推算的话,当农作物或人体受到损害时,可以认为已经有相当数量的环类物质蓄积在土壤中了。公害发生后不久,共立电化就停止了历来的那种将废液流失到土壤里的做法,而特制了一个焚烧处理的装置,后来几乎没有环类物质再流进土壤中去了。尽管如此,现在仍能测出这么多的环类物质来,这就说明长期以来这类物质的蓄积量有多大了!”

麻子静静地点了点头。报纸上的报道不算太详细,昨天深夜丈夫回到家里极其兴奋而又偏颇地谈了谈有关情况,她没能很好地领会,现在经各务一解释,她基本上理解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这次的公害是以共立电化公司的成套设备的操作失误为契机爆发性地扩散开来的,所以他们很重视这一点,从而把环类物质作为决定性的因素来判断的吧——的确,一般来说,无论是对植物还是人体,药物中毒是由数量和时间的蓄积而造成的。所以,该药品的分解速度也就成了重大的决定性的依据。例如,ddt的半衰期是10年,而环类物质却快得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ddt在日本被禁止生产之后,被视为有害性与之相同的环类物质为什么还被允许生产的原因。但是,另一方面,根据放置药品的环境因素不同,其分解速度也是大不一样的。在分析这方面的问题时,按照不同的解释,就会得出相当不同的结果。”

各务慢慢地含了“口杯子里的咖啡。

“这么说,两个大学的意见最终正好是对立的了。”

比起学术上的问题来,麻子还是更关心丈夫和各务之间的位置关系。

“可以这么说吧。因此,这一次的报、对受害者协议会来说,应该是如愿以偿了。他们拿着这个报告,就能向共立电化公司请求巨额的赔偿费了吧!”

“那么公司一方会是什么态度呢?”

“当然会以最初的合成公害的理论作为盾牌予以反击。正因为受害的范围广,所以索赔额也就会很高,而对于将来这也是个有影响的问题。因此公司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妥协。不仅如此,假如今后继续出现农作物受害,甚至危及到人体的话……目前只是一部分人主诉得了皮炎,诊察结果也没一致起来。可是,无论怎么说,这是急性中毒的症状,根据环类物质对人体构成的长期性的危害,将会进一步地确定其具有‘催畸形性’。以前美国的粮食组织曾禁止生产环类产品的糖精,这也是出于它能促进染色体的分裂而产生畸形儿的缘故。现在在正常的工厂周围,已经出现了像章鱼腿那样底部分岔的萝卜啦,不抱团儿的卷心菜啦等畸形蔬菜。如果把这种情况也作个坏的设想,那么,因为植物换代较快,所以其畸形情况就发生了,这不得不让我们认为这就是同样的受害情况出现在人体上的先兆——就是说,当这种情况再深刻发展下去,并且确定其主要原因是来自共立电化的废液的时候,也许就会根据县知事的命令,工厂将陷入停产关闭的境地吧,哪怕只是一时性的……”

更何况公司最近为了防止公害又进行了设备投资,如果事态发展到最坏的地步,那么,生产总额的60%以上靠群马工厂来支撑的共立电化公司,岂不就濒临倒闭的危机了吗?麻子隐隐约约地对未来做着黯淡的预测。

“哎,现在还无法预料今后事态将如何发展。不过,因为p大学的报告对受害者一方有利,所以共立电化公司将不得不重视我的见解,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吧。”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暗示了桂木谦介和各务彻夫之间的微妙的关系。

但是,麻子不由得认为,事态的趋势正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朝着对桂木不幸的方向倾斜下去。不,倒不如说,这就是丈夫近来的表情在麻子心中折射出来的预感。

“近来我丈夫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这种预感不由得随着叹息声一块儿流露了出来。

“在p大学的报告内容还未正式公布之前,我丈夫等人好像就大体预料到了。可能就是这种原因吧,我丈夫每天夜里回家后的那种可怕的表情……正因为我丈夫为该厂尽了力,是事实上的负责人,所以如果出现一点差错,那就事与愿违了。随着纠纷的发展,他会不会在公司内也陷入困难的境地呢?因为公司里好像关系也很复杂。而且,他还说当时到地方上说去就去了,在那个地方招募工人的年代,那些居民如此地欢迎他们,并且从中得到了各种有形无形的利益,最近却突然改变了态度,变得如此冷漠无情,这也大令人忍无可忍了……”

“是啊……站在桂木先生的立场上来想这种变化恐怕最能令人感到痛心了吧。周围的居民中也可能有相当一部分人在共立电化公司的工厂里工作,随着近年来人们对公害问题认识的不断提高,那一带也不例外。即使直接在里面工作的人本身保持沉默,其孩子们及其他人则会堂堂正正地加入反公害的队伍中去的。”

来自居民的压力和公司内的困难……不过,最能把桂木逼进绝望的焦虑,甚至使他陷入无从发泄的苦闷中去的,还不是他对在工厂付出的10年心血产生的根本性的怀疑吗?

假如该工厂是造成公害的重大的元凶,且在这次纠纷中败北从而危及到公司的前途的话……自己这10年的努力到底是干了些什么呢?这哪里有什么成果,岂不是罪恶深重的徒劳吗?

也只有现在,麻子才痛心地读懂了许久不曾心心相印地生活在一起的丈夫的内心世界。这是因为:当她再回首自己一心跟随丈夫生活过的10个年头时,她感到沉积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寂寞、空虚的心情在根本上与此没有什么两样。

“的确,这一周来,我丈夫尤其显得不正常了,说什么他都心不在焉。可是,他有时又像发烧的病人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每当这时候我总觉得我的心被他看透了似的……”

“现在如果我们俩惊慌失措,那就最危险了。”

因为又有一对男女登上了楼梯,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所以各务压低了声音。他换了一种叮咛的语气接着说:

“我想为了桂木先生,当然也为了我自己,现在仍要绝对防止我们俩的私人关系公开出去。我们教研室提交的报告在结果上比p大学的报告对公司一方有好处。所以,如果打官司的话,共立电化公司将会以本教研室的报告为依据与对方据理力争。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不能招致意想不到的误解。我觉得因为我们的事而影响了重大的事情的发展趋势,那才真的非常可怕呢……”

的确就是这么回事,这一点麻子也能理解。事到如今她才不由得认识到自己在这条漆黑的小胡同里走了多深。一阵绝望的感觉向她袭来,她几乎晕倒。

看到麻子脸颊上淌着泪水,各务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一边尽量带着轻松的语气问道:

“究竟林奈津实说何时,又是怎样把钱交给她呢?”

“她说希望我在这一周之内——最迟在23日星期三之前交给她。她要我把钱一凑齐就给她往公寓里打电话。她威胁我说如果不与她联系的话,第二天就把我的名字告诉刑警。”

“打完电话,然后呢?”

“她到我家来取。她说与其在容易惹人耳目的外面碰头,不如自己甩掉尾巴来这里更有把握……”

“噢。”各务点了点头。

“总之,也只好接受她的勒索了。当然眼睁睁地被她把钱拿走怪窝心的,不过,无论如何也要严守住这一秘密,最起码也要守到这次公害纠纷的结果出来为止呀。”

各务在最后这句有分量的话里好像表达了他对两人前途的坚定信心,使麻子突然觉得好像有两只温暖的大手撑住了自己的肩膀。是的,如果不首先摆脱掉目前这个困难,恐怕就别指望有什么将来吧。

“不过,到星期三为止加上今天一共才有五天呀。这期间要凑够300万日元——我也反复地考虑过了,要说我能自由支配的钱,不怕你笑话,至多才四五十万日元左右……”

麻子家里没有孩子,所以多少也有些积蓄。可是,桂木这个人在金钱上不大在乎,从建厂时起他就动不动地为部下不惜开支,所以与他的年龄和地位相比其资产相应地少得多。现在住在石神井的这套房子是公司提供的住宅,他没有其它的房地产。而且,前年他父亲去世后,他的大部分储蓄被他母亲和一个当寡妇的妹妹拿去在藤泽购买房子了,剩下的钱几乎都存在公司内部的银行里。基于这种情况,麻子手头上只有自己长期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零星。存款而已。

各务微笑着说:

“我也尽量地凑凑看,不过能否凑够300万日元却没有把握……”

自接受了林奈津实的敲诈条件后,麻子横下心来决定不给各务增加经济上的负担。虽说事情发生在与他幽会后回家的路上,可作为一切故事发端的芜藏寺旁边的那件小事是自己一个人经历的。麻子本来自暴自弃地下了决心:如果拿出自己所凑的钱还不能令林奈津实满意的话,自己就在她向警察汇报之前先去出面作证。经各务再次解释、说服后,她也就无力反驳了。

“如果因钱数不够,林奈津实不同意呢?……”

“不,会让她同意的,必须想法说服她赶快逃到警察追不到的地方去。”

“我能办得到吗?”。

“由我来办。”

“……?”

“星期三早晨你就给林奈津实打电话,定下来她过来的时间,我提前一会儿到你家。我们用准备好的钱要求她同意,要她保证不再敲诈第二次,保证一定在警察面前保持沉默。如果她不发誓的话,你再费力给她凑钱也是没用的。”

“可是,她就是当时发了誓,果真就能遵守誓言吗?而且……虽说林奈津实说她很容易就能飞往美国,可她在这里是很重要的线索,警察能让她轻而易举地逃掉吗?”

“所以,这些情况我想确证一下。”

“那如果我们得不到她能严守秘密的保证呢?”

不知为什么,麻子越来越突发离奇地恐怖起来,一个劲儿地反问。各务一瞬间屏住呼吸,凝视着她。当看到从各务的眸子里突然射出从未有过的异常锐利的目光时,麻子感到又有一种极为可怕的预感像冷水一样涌进了体内。

“你又来了,没事的,我会好好地和她谈成的。”

两个人的手在桌子上自然地接近,最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各务的手掌紧紧地包着麻子的双手,掌心汗渍渍、热乎乎的,充满了力量。

所有的心思在麻子心中化作了一个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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