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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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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墙角立着一个文具柜,立夏子突然发现里面有信纸之类的东西。信封、明信片上都印着猪猡的图案,其色彩充满了金黄色秋天的情趣。

我还是应该给松野文代写封信。

立夏子突然这么想。

“我想给一个亲友写封信。”

立夏子稍微有些踌躇,但还是说出了口。在这种时候,她不想在朝永面前露出多愁善感的样子。

朝永骤然皱了下眉头,片刻后,没想到他却爽快地答应:“是嘛,我也正想悄悄地往家写封信呢。如果发现我失踪了,而又到处寻觅不到,妻子也会丢脸的。”

两人在桌子两侧,对坐取笔写信。

立夏子在信中简单地写了自己来到天城山的某种目的。

这封信如果顺读下去的话,是不会令人生疑的。但是一旦产生某种疑虑,就能从中觉察出什么东西来。信,结果形成了这样的文辞。

朝永给妻子写什么呢?立夏子看不见。

“倒不如也写份遗书吧。”

“遗书?——给谁……”

“不,不一定给谁。我突然想到,说明我们殉死的理由,留下来难道不好吗?”

“好吧……”

“简单点儿写,写好后放到我的口袋里。”

在一张新的信纸上,朝永用极快的笔速,刷刷地写完了三行,然后默默地把它递到了立夏子的面前。

遗书上写着:

“我采取这种自私的行动,实感抱歉,希望能原谅我最后的任性。”上面没有署名。年、月、日和收信人的姓名是一笔一划地写的。

在这张便笺上,正好余下立夏子能写下遗言的一块空白。

立夏子反复考虑着,结果还是没有想出要写的话。最后她只写了:

“再见,立夏子。”

一张遗书,朝永小心翼翼地叠了四折,装进了信封,然后把它放进西服里面的口袋里。

朝永手拿立夏子和自己先写好的那两封信,离椅站起来说。

“我把信委托给柜台的服务员,然后结一下帐。”

十时整,他们二人来到大门口,这时一个店主模样、穿着印有商号外衣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送夜餐的年轻女招待,目送他们走了出去。从收费公路到下坡道的地方是旅馆的庭院。这个院落未加修饰雕琢,它给人以农村庭院的自然质朴之感。夜色中,石蒜花盛开着,空气中迷漫着清馨的气息。薄薄的雾气像轻纱般在空间飘荡着。

“你们从这儿步行到高尔夫球场吗?”

“嗯,我们预约了高尔夫球场的旅馆,工具已经由伙伴运去了。听朋友们介绍,那儿的山区饭菜挺不错呢。”

为了防止旅馆的人对傍晚来此,夜里十点钟又徒步进山的朝永和立夏子产生怀疑,朝永编造了之所以去那边“休息”的理由。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夜餐由投宿的旅馆供应,这是很自然的。这也是朝永煞费的一片苦心。

“谢谢了,请慢走。”

身体肥胖的店主用一种职业性的爽快口气说道。

“去高尔大球场,需要五、六分钟吧?”

“女人的话,大概需要十分钟,不过路还是挺好走的。”

旅馆的道路上有路灯,待返回到汽车路上就只有闪烁的星光了。入夜后,云好像也慢慢地爬了上来。

尽管如此,整个天空还是泛着一层微白的光,与黑幽幽的群山之间好像划出了一条梭线。

雾在头上方飘浮看。

“冷吗?”

“不,一点也不冷。”

沿途一片静谧。

朝永紧紧地握着立夏子的手,一步一步用力地向前走着。偶尔有载着从热海方向返来的旅客的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汽车过后,寂静又把他们包围起来。黄昏时候还喧嚣的虫鸣,随着夜色的降临,也突然变得悄声匿迹起来。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十六、七年前,也是在天城山,有两个大学生用手枪一道自杀,这个事件你知道吗?”

“知道,记得在哪本书上读到过。女方还是满洲的一位小姐呢。”

“听说她同原来的满洲国皇帝还有血缘关系。他们与我们的登山路线正好相反。他们是从下田街进入天城山的。在午夜十二点左右,出租车开到了大城山登山道前,他们登上了浓密繁茂的白竹山林。听说发现他们的尸体后,警方严厉地审问了那位司机。在那寒冷的隆冬之夜,两个年轻人没讲任何理由就在山上下了车,为什么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呢?”

“……”

“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难过。假如那个司机向警察报告一声,也许他们俩就得救了。”

“是啊……”

“但是在今天看来,我觉得还是他们的结局为好。人久留于世,也未必幸福,选择了死亡这条路人对当事人来说,也许是很自然的举动,”人工铺就的道路正到了头,又踏上了平坦的土路。没过多久,眼前开始明亮起来,在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萤光灯映照射下的锯齿形道路和从窗户中透山柔和灯光的高大建筑物。

建筑物的前面空场上,停放着几辆汽车。屋顶在外面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朦胧的光,一眼望去,就知道那是高尔夫球场的旅馆,上山的路线就在建筑物的对面。

朝永来到私人道路的下缘,停下了脚步。

靠右手杂木林的边上,立着一块很大的牌子,借助微弱的灯光。好不容易认出了上面写的“天城山纵行路线图”几个字。通称的天城山,是指北起的远笠山、万二郎山、万三郎山这三座大山……。这里虽有一条穿过杉木,杂木等自然林木的幽静的人行道,因为仍有迷路的危险,还是竖了这块牌子,上面写清了游人上山时的注意事项。

牌子的前方,一条小路向林中伸去。繁茂的林木沉浸在幽暗之中。

朝永回头看了看立夏子,又用力拉紧了她的手。因为反光,此时立夏子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立夏子是可以猜测出来的。

立夏子微微低着头,这时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她任朝永牵着自己的手,向纵道走去。

路,只有两个人并行那么宽,路两旁的杂木不时地撕扯着他们的衣角。坡虽不陡峭,但树枝呀、石头呀躺满了一地,脚底下磕磕绊绊很难行走。

外界的灯光已经照不进林中小路了,朝永从旅行袋中取出了手电,继续向上攀登。

青白色的光环照着脚下的路,他们默默地向前迈动着脚步。在黑暗树梢的缝隙中,露出了一块块白色的天空。星星在一眨一眨地闪着光,即使没有手电,路也依稀可辨。只有路两旁的树木深处,才被一片漆黑的夜色封锁着。此时,立夏子不再注意周围的一切,也不想考虑任何问题,头脑里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片真空。她一边听着脚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边机械地拖拽着双腿。

不久,一条涓涓细流挡住了去路,他们从一座木制小桥上守行而过,当走到一块水声若有若无的地方时,朝永放慢了脚步,立夏子也稍微喘了口气。

朝永用手电向左边的树林中照了照,展现在眼前的,是泛着白色的、按一定间隔排列着的杉树树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杂木林已经变成天城山所特有的杉树林了。

他又照了照道路的右侧,同样也是厚厚的杉木林。只是杉树之间的灌木和杂单看上人没有左边的那么高罢了。

“到这边来吧,该是万二郎山一带了。”

朝永说。

立夏子一直没有反应,朝永似乎担心她犹疑不决,萌动反悔之意,故先一步踏进了灌木丛。立夏子的手被他牵拉着,也跟着走进去。

星光也悄悄地流进了林中,加上白云的反光,凝眸望去,可以分清杉木树干和那繁密的枝条,枯死的树倒落在地上,树根部裸露出一块空空的地面。在那里可以看到流水,也可以看到生长着的野菊花和羊齿苋。

又往下走了几步,地势变得平坦起来,而且中央还有一块砍掉灌木丛的平地。雪白的野菊花,花团锦簇,散发着的淡谈清香沁人心脾。

朝永放开立夏子的手,转了一下手电筒。四周都是耸立的杉木林和浓密的草木,林木就好像一堵厚厚的墙将他们包围起人他们走过的道路已经辨认不清,那条纵行道也被甩在背后的夜幕之中。

朝永轻轻地喘了口气,又用手电照了一下脚下,然后像要摔倒一般,“扑”地一声坐到地下。

立夏子慢慢地挨着朝永坐了下来。

朝永把手电放在脚边,抬头仰望夜空。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树木的枝丫交叉在一起,苍淡的月色不时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洒漏进灌木丛中,在裸露的地面上团下一个个斑驳的怪影,丝丝缕缕的雾气仍然在周围轻盈地缓缓地飘动着,皮肤一直湿漉漉的,但他们并没有感到一丝凉意。

“我失踪的消息如果传开的活,公司的那伙人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朝永依旧仰望着夜空,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久,当判明我是自杀时,起初他们好像吃了大亏,又以乎有些负疚……接着便是一场大吵大闹——哎,此时此刻勾勒自己死后的情景,真有点莫名其妙,”说完,朝永好像轻轻地笑了笑。

“把年轻的立夏子也带到这儿……我总感到于心不忍。”

朝永突然用强有力的手,抱住立夏子的双肩,把她的脸转向了自己。

“让我再说一遍,实在对不起了。”

说完,他低下了头。

立夏子两眼充满了泪水,突然间她变得激动起来。

“不要说这些了。你想说的是和我在一起是幸福的,对吧?”

“当然是幸福的,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眷恋的东西了。”

“我也没有。”

在树梢中间,只看到一颗蓝色的星。那纤细的一缕亮光,好像照着立夏子的眼睛。人死以后,就会变成一颗星星。立夏子想起过去读过的这篇美丽的童话故事,似乎从中得到了慰藉。

朝永从旅行袋中取出了安眠药和小暖水瓶。

他把五十多片白色的颗粒放到立夏子的手上。这时,远处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树梢间那颗蓝色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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