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兰屿难得有这样伤春悲秋的神情呢。

于霜白驻足在病房外，默默地注视着那道寂静的背影。

他刚从隔壁医院找来，稍长带卷的黑发微微濡湿，还有几络粘人的发丝贴在额角腮边，瓷白的肌肤发着亮，晶莹剔透仿若流冰，水润的双瞳有些涣散，因为长时间的跑动，他精心搭配的衣服饰品也凌乱而松垮着。

于霜白眨眨眼，沥干眼中的雾气后，平复了一下呼吸，抿着嘴推开房门。

“校门口没有红绿灯，你过马路倒是注意一点啊。”

轻声抱怨的话还带着喘息，模糊的、破碎的、只言片语的飘进宋兰屿放空的脑中。

他静静地、缓缓地、后知后觉的转过头，眼底揉碎的星光慢慢汇聚着，像是时光倒流，陨落的星子重回宇宙。

于霜白恍惚中竟能从那些星子间看出几分波光粼粼。

他忽地移开眼，为这几颗星子感到歉疚，因为他并不能阻止它们的陨落。

“这是给你带的晚饭，不知道你有没有内伤，所以只是一些稀粥，将就吃吧。”

他将还冒着热气的清粥和小笼包放在床头，犹豫一会儿，又贴心的将吸管插上。

宋兰屿从头到尾都只是恹恹地看着，冷淡的像一只等着主人低头的猫咪。

他懒散地掀开眼帘，眼珠滑动，将于霜白一身的匆忙尽收眼底。

果然不是幻觉。

他细细地端详着，从于霜白泛白的面色瞧到不复红润的唇，再从不断起伏的胸膛看到略略颤动的腿腹，最后又定格回于霜白明暗闪烁的、荡着阵阵涟漪的双眼。

他有些想笑，似乎是觉得自己赢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

宋兰屿轻飘飘地说着，像是一根根柔软的羽绒，挠的于霜白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好歹朋友一场嘛，我又不是什么绝情的人。”

于霜白撑着头，用不算宽厚的手掌遮挡住自己不停下坠的嘴角，他稍稍歪头，滑落的发丝挡住了那双说话的眼。

他吸住一口气，向上移动瞳孔，隔着乌发不清不楚地窥着星子熄灭，时光流转，沉寂降临。

“你和他交往了，是吧，所以要和我撇清关系？为什么？”

朋友，他们只是朋友而已，没必要像这样避嫌不是吗？

宋兰屿又听见那尖锐似刀割，如潮水般阵阵涌来的鸣叫，它越来越响、越来越亮、他只能听见这个声音了。

如果不是意识到于霜白还在，他简直想死死捂住双耳，不听见任何响动。

暂时失去听觉的宋兰屿显出几分木然，板滞地凝望着于霜白一张一合的、绵软无害却伤人剜心的唇。

其实他连致害物都都没看见，他只能看见一处漠然的白，一点冰凉的墨，仅仅是这样，他便连视觉都不想有了。

“他会吃醋的。”

于霜白温凉的唇嗫嚅着，柔和的雾气散去，裹挟着湿热手心的些许热量，将全身的温度都带走了。

他又想起余修白，想起他总是弯翘着的眼尾嘴角，想起他略带苦恼的说，“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感觉你更喜欢你那个青梅竹马呀。”

“你们一直在一起吧，好羡慕，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你要证明给我看呀，你的喜欢好模糊，我都看不清。”

缤纷潋滟的桃花眼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在质疑他莫须有却不得不的喜欢；薄红淡雅的菱形唇高高在上的戏谑着，想索取他无从起手的、目的明确的行动。

“别管他，你是我男朋友。”

他怎么会想起这些呢，他明明应该不用回想就要时刻履行的呀。

要让自己的男朋友有安全感，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要照顾他的意见，他明明都学习到了，明明就应该融会贯通了。

但他还是摇摆着，为一个朋友摇摆，他果真是个渣男。

“我刚刚听医生说了，你没什么大碍，我给你请了假，你好好休息。”

于霜白岔开话题，搅拌着软烂的粥，将其递到宋兰屿面前，“快点喝，不然冷了对胃不好。”

但宋兰屿并不罢休，他打掉于霜白示好的手，脆弱的包装触地即裂，粘稠的水浆迸溅而处，斑斑点点的洒落在两人变形的阴影中，等待着干涸。

“他为什么吃醋，因为我亲了你？”

星子塌陷了，一片昏暗中，物质聚合，能量放射，黑洞形成，它将一切吞噬，连光也不例外。

沉沉郁郁，毫无自控。

他低低地笑起来，脊背颤动，眼中明明灭灭，似乎是光线逃逸而不得。

“他亲过你的呀，还牵手了不是，才一周的时间吧，进度很快啊，这都要吃醋吗？”

百分之九十的进度条横亘在他脑中，这不是只要表白就成了吗？

肯定不只是脸颊吧。

眼睛？鼻子？嘴唇？脖颈？

还是什么更亲密的地方？

他碰个嘴才到六十，这都是九十了，得做了些什么啊？

这才认识一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