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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祭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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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起居室里聚集了好几名警察,以及所有跟这宗杀人事件有关的人员。www.maxreader.net

叶月也被警察从警察局带回来这里。

所有人面前都放着由秋绘和时雨冲泡的茶水,但是都没有人去动一下。

除了美雪之外,朝木家的人全都不知道待会儿要进行什么事情。

不过,从现场森严的气氛来看,每个人大概都猜得到这次的聚会可能是昨天那件杀人事件的落幕。

叶月、时雨、秋绘和春子这四个女人虽然意识到其他人的存在,但却又都刻意不让自己的视线和别人接触到。

金田一虽然已经识破凶手设下的没有脚印的诡计,也知道企图嫁祸给叶月的凶手是谁,但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无法释怀的疑问。

(在场的“某个人”一定可以帮我解开这个疑问。)

尽管金田一昨天才到朝木家里来拜访,但他总觉得这个家里还有某种让人难以想像的密存在。

“我们开始吧!”

金田一边说边站起来。

他似乎不太习惯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把头低了下去。

不过,金田一随即又下定决心,坚毅地抬起头来看着大家说:“我之所以要求赤井刑警把大家聚集在这里,纯粹是为了要揪出昨天发生在这个家中的杀人事件的真凶。”

顿时,现场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等一下!”

突然间,春子一屁股地站起来叫道。

“警方不是已经确认凶手是叶月夫人了吗?既然如此,你这个外行侦探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都聚集在这里?”

“姑姑,请你坐下来。如果你没有做亏心事,到这里集合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是安静地听听看金田一怎么说。”

时雨用冰冷的声音制止春子。

“时雨,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发号施令?”

春子怒不可遏地问道。

“姑姑、时雨,你们两个人都不要再说了。金田一把我们叫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要听你们发飙的。”

秋绘出声制止她们,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这当儿,一直保持沈默的叶月也开口说:“金田一先生,请你不要为了我……”她的话还没说完,金田一便抢白道:“叶月夫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为了不让武藤先生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

叶月继绩乞求金田一说:“我有我的想法,所以才会保持缄默,所以金田一先生,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

金田一看到叶月那无依的眼神,心中原本模糊的疑问瞬间愈来愈清晰了。

在尚未得到答案之前,金田一、心中某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开始从疑问的背后显露出来。

尽管如此,金田一目前还无法将这个“可能性”提高到足以导出结论。为了找出根据,金田一现在必须先揭开自己已经知道的真相。

金田一摇摇头拒绝叶月的请求,开始进行他的推理。

“首先我要说的是,这宗杀人事件的真凶并不是叶月夫人。关于这件事我已经跟赤井刑警提过了,我可以用几个心理上的理论来加以证明。”

2

金田一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为大家解说他刚才跟赤井刑警所讲的内容。

警察们一面观察上司赤井刑警的脸色,一面颇表赞同地直点头。

赤井刑警见状,一股怒火打从心底升起,于是站起来提出反驳说:“你说的这些话我都懂。叶月夫人所采取的行动或许有些不自然,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一点点的不自然,就完全推翻她的脚印留在现场这个决定性物证。再说,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犯下这个罪行,因为现场没有其他人留下的脚印,难不成凶手能像小鸟一样飞离现场吗?或者你要说,凶手是利用绳索之类的道具逃跑?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刚才已经测量过了,主屋后门到独立房之间的距离是七点五公尺,凶手要越过这么长的距离需要相当牢固的道具,而且还得要有相称的体力和体重才过得去。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现场找不到任何可以安装绳索的地方,庭院里除了那棵巨大的榉树之外,就只有一些小花草,更何况后院里只有几株杜鹃花而已,凶手根本不可能在那里设置机关。”

金田一让赤井刑警说得尽兴之后,不疾不徐地反驳道:“凶手本来就不可能投下机关呀!因为这宗杀人事件是凶手利用现场的菸灰缸为凶器所犯下的突发罪行。正因如此,凶手不可能安装机关,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排练。事实上,凶手采用的是一种可以更简单、快速进行的诡计。”

金田一故弄玄虚,使得赤井刑警的脸益发胀红起来。

“金田一,你不要老像只鹦鹂一样,一直唠唠叨叨地念着诡计、诡计的,赶快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好,可否请大家到后门去一下?”

金田一瞥了焦躁的赤井刑警一眼,立刻走出起居室,前往长廊尽头处的主屋后门。

金田一先把鞋子脱下来放在后门,接着缓缓步下石阶。

其他人也鱼贯地穿上从玄关带过来的鞋子,相继来到后门口。

“如大家所看到的,这里的上都已经干了,我轻轻一踩几乎不会留下任何脚印。就算会留下脚印,只要下过一点雨,也会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

“这种事谁不晓得?可是,这里的土壤一旦吸收雨水之后,便会变得很柔软,非常容易留下脚印。除非是没有脚的幽灵或是其他怪异的东西,否则一定都会在下过雨之后留下脚印的。”

赤井刑警抬起下巴说道。

金田一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凶手在这些土壤还呈干涸的状态之时,便已经犯下罪行离去,所以现场没有留下凶手的脚印是理所当然的事。”

“啊?你、你说什么?既然如此,那么武藤恭一的脚印又怎么解释?他前往独立房的脚印不是清清楚楚印在地上吗?如果这宗杀人事件是发生在下雨之前、地面还干燥的时候,那么武藤恭一的脚印又是谁印上去的?”

“当然是凶手啊!凶手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以为命案是在下过雨之后发生的,然后又刻意演出一场没有脚印的杀人戏码,并企图将罪嫌诬陷给而后送晚餐过来的叶月夫人。”

“胡说!你的意思是事件发生之后,凶手一直都躲在独立房里吗?”

“不,凶手应该是光明正大地离开。”

赤井刑警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即露出恶意的笑容说:“金田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命案是在下雨之前发生的,而当开始下雨时,凶手便穿上武藤恭一的凉鞋,以倒退的方式离开现场』,难道你还不放弃这种单纯的想法吗?告诉你,那双凉鞋是五年前就停止生产的老式鞋样,而且鞋底已经磨损得相当严重了,再说,鞋沟上也有明显的特徵,连夹嵌在上面的小石子也都一样。我十分肯定那些脚印是留在独立房里的凉鞋所印上去的。”

“当然是这样。正因为这双凉鞋有这些特徵,所以凶手才会把它当做诡计的道具。凶手知道就算脚印被雨水冲掉一些,但是警方凭着那双凉鞋,一定也会查出它和脚印相吻合。”

赤井刑警闻言,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什么意思?你说凉鞋是凶手耍诡计的道具?凶手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可是,如果凶手离开的话,脚印……”

赤井刑警像一个解不开难题的小孩子似地自问自答。

这时,金田一把目光移往时雨。

“时雨,请你帮我拿个东西。”

“啊?”

时雨突然被金田一点到名,不禁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能不能帮我拿水管来?你应该知道水管放在什么地方才对。”

时雨不了解金田一的意图,微微歪了歪头,随即应了一声“好”之后才跑开。

3

不久之后,时雨拿来一条绿色的塑胶水管。

“谢谢你。”

金田一从时雨手上接过水管,然后把它接到后门旁边的水龙头上。

金田一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扭开水龙头让水流出来,一边涮涮涮地向地面,一边走向独立房的门口。

“只要再等个两、三分钟就。k了。”

金田一慢条斯理地在独立房和主屋后门之间来回走动,然后关掉水龙头。

此时,原本跟其他人一样对金田一的行动满腹疑问的美雪,突然指着被水浇湿的地面大叫一声:“啊!”

“怎么?美雪终于注意到啦!其实大家只要注意看,便会知道凶手的诡计有多拙劣了。”

金田一微笑地说道。

“哎呀!为什么我们没有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事呢?”

美雪用力地拍手叫道。

金田一转头对她说:“所以我才说是一般人认知上的盲点嘛!美雪,现在请你边印上脚印边走向独立房,然后在不留任何脚印的情况下再走回来。”

“好。”

美雪慢慢地走向金田一用水过的区域。

“啊!”

现场有好几个人都同时发出惊叫声。

只见美雪走过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留下脚印,当她走到独立房之后,旋即一个转身,又大步大步地踩在旁边干涸的地面上,回到主屋的后门。

金出一带着会心的一笑说:“武藤先生前往独立房的脚印就这样制造出来了。凶手打的如意算盘是,那些微微留在干涸地面上的脚印会被待会儿下的雨给冲掉,而事实也如凶手所料。就这样,宣告雷祭开始的那场大雷雨,帮忙凶手上演了一出『没有脚印的杀人戏码』。”

“这……怎么会这样?为什我先前没有发现这个漏洞……”

赤井刑警惊讶地喃喃自语。

金田一安慰似地拍拍赤井刑警的肩头说:“你不用这么气嘛!我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啊!我们看到这些脚印时,到处都被刚刚下过的雨给淋湿了,再加上地面又清清楚楚地留有叶月夫人的脚印,我们当然会被这种明显的状况给骗住。下过雨后,地面变得湿漉漉的,所以才会留下脚印……我们都被这种非常自然的认知给诱导了。一般而言,凶手逃离现场时一定会尽量避免留下脚印这种物证。可是,这个凶手却刻意水在地面上,让一部分的地面濡湿以留下脚印,想藉此扰乱警方的侦查工作,这其中隐藏着巧妙的心理诡计。因为这样,我们都会往『凶手是如何在不留脚印的情况下逃离现场』的方向去想,从来没有想过『凶手是如何在现场留下脚印』。”

“原来如此。”

金田一那过人的推理能力,终于让赤井刑警大开眼界。

过了几秒钟,赤井刑警又狐疑地问道:“可是,金田一,如果你说的没有错,凶手是有可能营造出被害人在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前往独立房的假象。但是,那也只不过证明是有这种可能性罢了。你能提出证明说,被害人是在下雨之前前往独立房的吗?”

赤井刑警说话的语气跟先前已经截然不同。

其实赤井刑警已经认同金田一的推理,现在只是要知道最后一个证据。

金田一用力点着头说:“事实上,独立房里的那把雨伞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着,金田一独自进到独立房里,将那把蓝格子雨伞拿到外面来。

他当着大家的面,把雨伞高高地举起来。

“据赤井刑警所说,这把雨伞是武藤先生从东京带来的。不过,我第一次和武藤先生、叶月夫人来独立房时,这把雨伞并没有插在伞架壶里。”

“阿一,我们刚到朝木家时,它好像是放在玄关的那个伞架壶里的。”

美雪在一旁忙着提供资讯。

金田一颔首示意说:“是的,我也有印象。后来,这把雨伞是插在独立房里的伞架壶中,所以警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把雨伞是武藤先生在下雨时撑的伞。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武藤先生绝对不会拿这种雨伞的。”

“为什么?”

赤井刑警困惑地问道。

金田一指着伞尖的镀金部分说:“因为这把雨伞的尖端附有金属。武藤先生非常怕打雷,我们来独立房时,他一听到外面有雷声,立刻松掉长裤上的皮带才敢走到外头。武藤先生说:『闪电会落在金属上,尤其最常落在皮带的金属扣上。』

大家认为像这样怕打雷的人会往大雷雨中,撑着一把附有金属的雨伞在外面走动吗?

当我看到雷祭进行得最热烈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不怕打雷,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尽管有人告诉过我,大树上有类似避雷针的装置,雷电根本不会落到人的身上,可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还是无法改变。

更何况,武藤先生曾经以害怕的语气说过那些话,我怀疑他大概不知道树木有取代避雷针的效果吧!

如果我不知道这种事,我绝对不敢撑着这种雨伞在大雷雨中走动。

但是,对于视雷为神明的凶手而言,她从来都不会觉得打雷有什么可怕。

凶手为了制造出武藤先生是在下雨时前往独立房的状况,于是不暇思索地从玄关把雨伞带过来,放进独立房的伞架壶里。

“”金出一,凶手到底是谁?

“赤井刑警不耐烦地问道。金田一深深地吸一口气,将视线落在某个人身上。”

凶手就是在雷祭中,毫不畏惧地撑着雨伞在外面走动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春子姑姑!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春子身上,使得春子的表情僵住了。”

“春子姑姑,你是这桩凶杀案的真凶,也就是设下脚印诡计的人,对不对?”

“不、不是!不是我……”

“我……”

“春子内心受到的巨大冲击,已经完全显露在声音当中。金田一为了从心理上彻底击溃春子,刻意把所有人都集合起来,慢慢地揭开事情的真相。在这个案件上,金田一根本没有掌握足以让凶手伏首认罪的证据,因此他不得不采取这种间接让凶手认输的手段。这种作法虽然有点残酷,金田一却认为让春子自白或许对她来说比较好一些。

4

春子拚命将激动的情绪压抑在僵硬的笑容底下,大声地反驳道:“听你分析过后,我确实觉得叶月夫人可能不是凶手,可是你也不能没凭没据地一口咬定我是凶手啊!你怎么可以因为我不怕打雷就直指我是凶手?再说,云场村里的人都不怕打雷,连那个不是出生于本村的时雨也不怕打雷啊!”

金田一默默地听着春子辩白。

“怎么样?外行侦探,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说的那种诡计,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出来,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蝉壳。”

金田一简短地回道,却让春子因此住了嘴。

随后,金田一刻意降低音调,以缓慢的语气再度进行推理。

“事实上,那些覆盖在尸体上的蝉壳一直是个难解的谜题,我怎么想都想不出凶手做这件事的动机。武藤先生毕生致力于研究蝉,可以说是几近蝉痴的人,根据这一点,或许会让人认为凶手是利用蝉壳来埋葬武藤先生。但我一开始就摒弃这种想法,因为凶手在时间紧迫的状况下,应该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去吊信死者,所以我觉得那些蝉壳一定是凶手设下某种诡计的道具。我整晚没睡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还是想不出凶手把蝉壳覆盖在尸体上的理由。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凶手用蝉壳掩埋尸体这件事的本身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如果勉强要举出个理由来,那么我想与其说凶手是随意地撒蝉壳,说不定是在营造某种意义的假象,故意将警方侦查的重点误导到其他方向。”

“阿一,凶手究竟为什么会用蝉壳来掩埋尸体呢?”

美雪焦躁地问道。

金田一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又踏进独立房里,将那个原本装着蝉壳的塑胶瓶拿出来。

金田一拿着塑胶瓶上的把手,对着大家解释道:“凶手需要的不是里面的蝉壳,而是这个容器。凶手需要这个塑胶瓶,所以才会想到这样处置里面的蝉壳。警方在命案现场最注意的是被害人的尸体,因此如果凶手把蝉壳撒在尸体上的话,警方便会朝着蝉壳的方向去侦查。大家都努力去想凶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却完全忽略了这个在犯罪过程中真正被使用到的塑胶瓶。春子姑姑,我说的对不对?”

春子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也不动地楞在原地。

“等一下!金田一,你凭什么因为凶手使用那个塑胶瓶,就一口咬定我姑姑是凶手?”

秋绘的话很明显地想袒护春子。

(对于自幼失去母亲、四个月前又遭丧父之病的秋绘来说,春子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因此秋绘极力维护春子是很自然的反应。)

金田一强压住内心的痛楚,选择了将春子逼到尽头的作法。

(将事情的真相完全揭露是为了春子好,同时也是为了秋绘好。)

想到这儿,金田一对秋绘问道:“秋绘,你觉得这个塑胶瓶像什么东西?”

“啊?像什么……”

秋绘满脸困惑地看着金田一抓住塑胶瓶的把手,将整个塑胶瓶悬空拿着。

“你看,我这样拿的话,这个塑胶瓶看起来像不像一个水桶?”

春子闻言,痛苦地皱着眉头,垂下肩膀。

一旁的秋绘依然不明白,十分急躁地反问:“那又怎么样?你说像水桶……”

秋绘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嘴。

“没错!凶手利用这个塑胶瓶取代水桶,装满水之后在地上水,完成我刚刚说明的诡计。至于证据……哪!”

说着,金田一将塑胶瓶倒转过来。

“你们看!瓶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用水洗过一样干净。如果凶手只是把蝉壳倒出来的话,不应该是这种情况。我想是春子姑姑把水装进这个塑胶瓶里,然后水在地上,做出一条可以印上脚印的小路。当时没有多少时间可用,我相信春子姑姑一定相当匆忙。或许有人会质疑凶手要水的话,像我刚才那样用水管不是更快吗?就算不用水管,去拿真正的水桶装水,应该也会比用装了蝉壳的塑胶瓶来得方便,至少不会因为蝉壳而受到警方的怀疑。春子姑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其实答案不是不做,而是她根本做不到。因为春子姑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朝木家,所以她不知道水管和水桶放在什么地方。”

金田一说到这里,转头望向春子。

春子完全不反驳,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她垮着肩膀,看不到平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时,金田一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春子姑姑,我们刚到这里时,你不是想洗车吗?当时你要时雨去帮你拿水管和水桶,可是时雨坚决不肯,你们还因此发生冲突。那时候,你清清楚楚地对着时雨大吼:『我就是不知道水管和水桶放在哪里,才会请你帮我拿……』

后来,秋绘还主动说要帮你拿水管来。

时雨已经在朝木家生活了三年,她当然知道水管和水桶放在什么地方,而且她刚刚也马上帮我拿来了。

至于叶月夫人当然也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如果是叶月夫人设下这种诡计的话,就不应该事后还送晚餐过去,让自己遭到警方的怀疑。

由此可知,朝木家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水管和水桶放在哪里,才非得要用这个装蝉壳的塑胶瓶来装水。

你想出在地面上水留下脚印的诡计之后,随即便面临怎么去拿水的问题。

对你来说,独立房里的伞架壶太重、而那些装饰用的小壶和花瓶又太小了,只有这个装着蝉壳的塑胶瓶最适当。

“怎么样?你还有话要反驳吗?”

“不是……我没有杀……我……”

“春子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春子小姐,我们要请你到警察局去一趟。

“赤井刑警用的措词相当谨慎。春子没有点头同意,但在警察们的轻推之下,她只好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她迟早会供出真相来的。或许等春子姑姑自白之后,这个事件”真正黑暗的部分“才会在太阳底下摊开来……)

金田一目送春子离去的背影,内心思索着。不知不觉中,太阳由西方射进来,远处隐约传来轰然的雷鸣声。

(听说雷祭会持续进行三天,今晚村民们依然会在雷电打在榉树上之后,站在雨中发出震天价响的欢呼声吧!)

想到这里,金田一的视线不断地搜寻着秋绘。只见秋绘沈默地陪在春子身边。秋绘或许是感受到金田一射过来的视线,她突然回过头来,和金田一四目相接。这一刻,秋绘的表情彷佛是在告诉金田一“这是没办法的事。”

(唉!今晚的雷祭看不成了。)金田一忍不住在心中叹道。

5

春子被警方带走的那一天,金田一和美雪也离开了云场村。从警察局回到家之后,秋绘一直关在自己的房里。金田一和美雪非常清楚,她是刻意避免和他们两人碰面。不过,当他们收拾好行李后,还是礼貌地到秋绘的房门外打声招呼。没想到秋绘打开门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对金出一说:“金田一,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想,这样对姑姑也比较好……”

金田一回到东京三天后,赤井刑警打电话来说春子已经完全招供了。

赤井刑警跟金田一、美雪约好见面地点,进一步聊聊详细的情形。

他们三人来到约好的餐厅,赤井刑警立刻将土产送给美雪,随即开始进入正题。

“朝木春子和武藤恭一原本是情侣。武藤恭一是一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却经常在金钱上和女人有瓜葛。武藤恭一虽然从事蝉的研究,但都在女人身上捞钱,一旦发现这个女人没钱可拿时,马上抛弃她再去找新金主,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着。总之,武藤恭一也是透过朝木春子知道云场村的事情。朝木春子对武藤恭一一往情深,她还要求朝木冬生让我藤恭一住进来。从此之后,武藤恭一就在那个独立房里大搞阴谋。”

说到这里,赤井刑警啜了一口咖啡。

金田一从赤井刑警的言行举止中,已经感受不到先前那种浑身是刺的感觉。

(或许这种实的样子才是赤井刑警本来的真面目。)

金田一看着赤井刑警喝了一口咖啡后,又追加两匙冰糖的模样,不禁在心底自我反省。

(美雪说的没错,我常常会因为给人的第一个印象不佳,而使得双方的关系不好。我该学学美雪的成熟、懂事才对。)

“赤井刑警,我曾听说武藤先生是朝木冬生的朋友的弟弟。”

金田一说完,赤井刑警把那杯咖啡咕噜咕噜喝完,马上又跟服务生点了一杯。

“这根本不是事实。朝木冬生一死,武藤恭一那家伙立即要求跟朝木春子分手,并对叶月夫人大戏殷勤。可是,武藤恭一和叶月夫人太过明目张胆,朝木春子难以忍受心中的怨恨,便四处宣扬他们两人的奸情。”

“真是的,教人听了好不舒服。”

美雪苦着一张脸,把她喜欢吃的脆饼送到嘴边。

赤井刑警一边在第二杯咖啡里加了大量的冰糖,一边开口说道:“从这件事我们大致可以推论出朝木春子杀人的动机。朝木春子和勾搭上叶月夫人的武藤恭一起了争执,她情急之下拿起现场的菸灰缸,用力击向老情人的头。朝木春子之所以诬陷叶月夫人,可能是为了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更何况朝木春子跟叶月夫人、时雨一向处不来,所以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将所有碍事的人都清除掉。这个女人真是恐怖啊!”

金田一听着赤井刑警感叹不已地谈论这个案件,不由得想起沈潜在他心底的“疑问”。

“金田一,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朝木春子杀害武藤恭一的自白书,跟我们从鉴定当中所得到的报告有些部分不符合,这一点还真让我伤透了脑筋。武藤恭一的头部有两处严重的伤口,其中一个致命伤是在后脑部。但是,朝木春子强调自己没有打武藤恭一的后脑,她只趁对方回头时用力打了他左边的头一下。同一个时间,她也被武藤恭一用力一推,以至于头部撞到桌角而昏迷,一直到被雷声惊醒,这中间大概昏迷了五、六分钟。关于朝木春子说的这些话,你有什么看法?”

金田一把手抵在额头上沈思一阵子,然后自言自语似地悄声说道:“果然是这样吗?”

“果然?”

赤井刑警反问道。

金田一把身子往前一探,定定地看着赤井刑警说:“那么,赤井老兄,春子姑姑承认是她打的那个伤口严不严重?”

“老、老兄?”

赤井刑警一听大感不悦,美雪赶快从旁加以解释说:“对不起,赤井刑警,阿一这家伙有个坏毛病,总是喜欢把跟自己熟悉的刑警称为老兄。不过,他真的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金田一不把美雪的辩解放在心上,又继续追问道:“赤井老兄,到底怎么样嘛?如果光是左边头部的伤,武藤先生会不会死?或者……”

赤井刑警苦笑着回答:“根据鉴识人员表示,武藤恭一左边头部的伤口,顶多只会让他昏过去而已。”

“是吗?那么我可能已经找到最后一个疑问的答案了。”

“阿一,那你……”

美雪惊讶地瞪大眼睛。

金田一周那澄澈而清亮的眼睛望着美雪说:“谜题完全解开了。”

赤井刑警一口气喝完第二杯咖啡,着急地问道!

“金田一,你说谜题完全解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朝木春子的自白到底是真是假?今天我就是特地来问你这件事的。”

“我想八成是真的。”

“什么?那么武藤恭一到底……”

“一定有人趁着春子姑姑昏过去时,给了武藤先生致命的一击。”

“致命一击?那到底是谁?”

“是……”

金田一说到一半突然又住了口。

“是谁?”

赤井刑警焦急地追问道。

金出一虽然有点犹豫,但在赤井刑警的催促下还是开口说:“赤井老兄,我现在要说的完全是我个人的推测。如果你想确认的话,只好去追问叶月夫人了。”

“追问叶月夫人?”

“嗯,我想她一定知道所有的事实。”

“金田一,你就别再吊人胃口了,赶快告诉我真正的凶手是谁?”

金田一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旋即拿起杯子慢慢说:“杀死武藤先生的真凶是……”

说时运那时快,赤井刑警的行动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啐!真是的!”

赤井刑警一边唠叨,一边拿起行动电话来听。

“什么?”

赤井刑警彷佛受到极大震撼似地跳了起来。

金田一见状连忙问道:“赤井老兄,发生什么事了?”

赤井刑警用手捂住话筒,轻声地对金田一说:“朝木时雨死了。”

顿时,金田一拿在手上的杯子,不由得倾了一下,水立刻翻在桌上。

6

时雨的葬礼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这是顺从她生前的希望,只有家人到场观礼。

朝木家左邻右舍和时雨的同学们都没有出席她的葬礼,所以金田一和美雪更不可能去参加时雨的告别式。

根据秋绘打给美雪的电话中所说,时雨是病重而死的。

长久以来时雨一直被羸弱的身体困扰着,前几天病情突然急剧恶化,没多久便过世了。

自从朝木家发生杀人事件后,时雨开始拒绝吃药。

时雨的主治医生表示,那正是急速缩短她生命的主因。

不管怎么说,时雨本人大概也知道,在医生都对她的病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己顶多只能再活个半年。

时雨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诊断出她罹患的是几十万人中才会有一个人得到的致命奇病之后,她有七年的时间都足不出户。

(难怪她的皮肤会这么白皙。

对时雨而言,这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一个夏天,因此她才会被家人允许可以自由出入户外。)

金田一不禁回想起在栗树底下第一次看到时雨的情景。

他想起时雨在艳阳中轻飘飘走着的模样。

(时雨让白皙的肌肤曝晒在好久没有接触过的阳光下时,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又感受到什么?

时雨在神社的屋檐底下,看着企图从壳里展出来的蝉时,她一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金田一仔细回想着蝉有七年的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过日子,好不容易才得以破壳而出时的纯白身体。

(据说蝉蜕完壳,化为成虫飞往天空之后,只能再活两个星期的时间。那两个星期对蝉来说是很久的时间吗?或者只是无常、短暂……)

金田一和美雪两人并肩走在夏日的晴空下。

此时,距离朝木家的杀人案件已经快过三个星期了。

待会儿他们要去见一位来自远方的客人。

金田一没有选择餐厅当作约会地点,反而选择车站附近的公园作为和这位客人碰面的场所。

他觉得树荫底下的板凳比开着冷气的餐厅,更适合作为让这个暑假所发生的难忘事件落幕的舞台。

“真是的,这么热的天气干嘛约在外面碰面?”

美雪埋怨地嘟哝着。

金田一只好到便利商店买了个冰淇淋给她,然后急急赶往约定的公园。

远从云场村来访的客人已经坐在树荫下的板凳上,静静地等着金出一和美雪的到来。

她一看到金田一和美雪,立刻整了整和服的下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叶月夫人,好久不见了。”

金田一轻轻地点头回礼。

“金田一先生和七濑小姐看起来都很好嘛!”

叶月微笑地说道。

7

金田一、美雪和特地从云场村跑来跟他们见面的叶月,一起坐在公园树下的板凳上。

金田一觉得坐在这张深蓝色的塑胶板凳上,比坐在前往云场村路上的木制板凳来得舒服。

可是,金田一头顶上的阔叶树叶子不多,和足以遮住乡间道路的大栗树相较之下,感觉上一点凉意都没有。

每当微风轻拂过全身,金田一觉得额头上的汗水几乎是被蒸干的。

从云场村回来之后,除非是特别闷热的天气,否则金田一在家里绝不会开冷气。

叶月听说了这件事,不禁笑道:“这样比较好。你们会渐渐习惯暑热,也不会流很多汗。我到云场村生活之后,也是这样慢慢习惯的。”

“叶月夫人,秋绘还好吗?”

美雪担心地问道。

“嗯,她很坚强。时雨过世后,秋绘小姐一天到晚哭,我还挺为她担心的……秋绘小姐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只要有秋绘小姐留在朝木家,我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离开?”

金田一和美雪不约而同地反问道,接着又不解地面面相觑。

叶月轻轻地点着头说:“我打算去向警方自首。”

“啊?”

金田一和美雪同时惊愕地叫出来。

“叶月夫人,你并不是凶手啊!”

金田一把整个身体转过来面对叶月,她也扭过身体看着金田一。

“金田一先生果然什么事都知道。”

“我想,杀死武藤先生的真凶应该是时雨。”

自从得知时雨的死讯之后,金田一一直没有对赤井刑警提过这个结论。

“那一天春子姑姑跟武藤先生发生争执而拿菸灰缸砸他时,春子姑姑确实是怀有杀意。可是,武藤先生在危急之际闪开来了,以至于春子姑姑没能杀死他,反而还被武藤先生猛力一推,昏迷了好几分钟。如果我的推测正确,时雨当时从窗口看到所有经过,因此当她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倒地的时候,便悄悄溜进独立房里。时雨或许认为春子姑姑和武藤先生都死了,其实那正是她的希望,因为时雨和春子姑姑的关系本来就不好。可是,春子姑姑只是轻微的脑震汤,而武藤先生左边头部的伤他不至于危及生命。于是,时雨想到春子姑姑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将武藤先生杀害,那她干脆趁此机会给予武藤先生致命一击,然后把所有过失都推到春子姑姑的头上。我不知道时雨企图杀害武藤先生的动机,不过,叶月夫人,你一定知道才对。”

一时之间,叶月沈默了下来。

金田一不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时雨将这种可怕的想法付诸行动。她捡起春子姑姑先前用来打武藤先生的菸灰缸,朝着倒在地上的武藤先生的后脑勺重重一击。事实上,这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完美的犯罪手法,因为连春子姑姑都以为自己杀了武藤先生,然而知道真相的只有时雨一个人,因此这个真相绝对不会被人揭发。如此一来,一向与你跟时雨处不来的春子姑姑便会被警方逮捕,这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但是,时雨没想到事后却发生两个错误。第一是春子姑姑设计出脚印的诡计,企图将罪名推到你的头上,而另一个则是时雨从独立房离开时,刚好被你看到了。”

“金田一先生,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叶月十分佩服地望着金田一。

“一切经过就如同你所说的,你知道得那么清楚,好像你当时在现场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不,这大部分都是我的推测,所以当我得知时雨过世的消息后,便不再跟赤井刑警说什么了。我觉得光凭推测去一口咬定一个已经过世、不能提出辩驳的人是凶手,实在是一件相当没有人性的事情。”

“时雨一定很后悔,她深深感觉自己所做的事是多么罪过,所以才会停止吃药来缩短自己的生命……”

叶月说着,声音不停地颤抖着。

她从皮包里拿出绢质手帕轻轻地擦拭眼角。

金田一将目光从流着泪的叶月身上移开,然后看着远方说:“当我听到叶月夫人在警察局里一直保持缄默的消息后,才开始怀疑时雨是凶手。这宗杀人案件的嫌犯共有四个人,就心理层面来讲,你绝对不可能是凶手。我想,剩下的三个人当中,会让你保持缄默而加以保护的一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时雨。再说,你那天一直待在朝木家里,有充分的时间和机会目睹时雨和这个案件扯上关系,然后采取某些不自然的行动。不过,当我后来知道设计那个脚印诡计的人是春子姑姑时,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你根本没有理由为了庇护她而保持缄默。于是,我不得不揣测,这宗杀人事件可能演变成原本a想推给b的罪行,却转嫁到c身上的双重构造。”

叶月一面听着金田一推理,一面不断地点头。

金田一看到叶月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确。

可是,有一件事情还是让金田一想不透。

(时雨为什么要杀害武藤先生呢?这会不会跟刚才叶月夫人提到的自首一事有关……)

金田一决定向叶月问个明白。

“叶月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武藤先生的手上?”

叶月那原本沈稳的表情,瞬间起了剧烈的变化。

由此可见,金田一的问题虽不中亦不远矣。

“刚才你说要去自首,难道武藤先生知道你犯了一个必须向警力出面投案的罪?武藤先生是不是拿这件事来威胁你,所以你才不得不跟他发展一段类似爱人的关系?果真如此,我可以想像时雨潜藏在心里对武藤先生的恨意有多强烈。”

“金出一先生,你说的没错。”

叶月的脸上浮起一抹令人看不透的神情。

“那个男人确实握有我的弱点,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肆无忌惮地做出让我不能反抗的事情……”

叶月几乎说不下去,但地依然缓缓道出事情的始末。

“实际上,朝木冬生并不是真的想娶我,他要的是我的女儿——时雨。朝木冬生想将时雨那身像他烧制的陶器一般白皙的肌肤据为己有,才会跟我结婚。”

叶月的身体不停地颤动着。

金田一也被一股不断涌上来的厌恶感,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那一天,虽然才时值三月,可是天气已经非常炎热,我……我帮在烧陶的朝木冬生送冷饮过去,结果却听到工作室里传来哭泣声……那是时雨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她的哭声十分痛苦,并且极力压抑着……我原以为是时雨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被朝木冬生骂到哭。可是,当我从门口往里面窥探,才发现时雨竟然赤裸着身子,而朝木冬生……他……”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金田一忍不住阻止叶月说下去。

美雪则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叶月沈默一阵子,然后失神地任视线在半空中游移。

原本一直鸣叫的蝉从他们头顶上的阔叶树飞走,彷佛在提醒叶月,让她重新开口说:“我愤怒地抓起一旁的铁具,用力往朝木冬生的头上一敲……当时他的头整个裂开来,血水也飞溅而出。等我恢复意识时,朝木冬生已经死了。”

我原本想向警方自首,然而此时那个男人……

武藤恭一却出现了。

他看着全身赤裸的时雨、浑身是血的朝木冬生,以及手里拿着凶器的我说:『你不用去自首,这个男人被杀死是应该的。』

武藤主张利用秋绘小姐在东京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把朝木冬生的死设计成不慎坠落致死的意外事件。

按照武藤恭一的剧本,朝木冬生是从工作室后面的房间掉下来,他的头刚好撞到地面而死。

这些话简直是恶魔的催眠曲,可是我竟然听进去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脚踏进深深的泥沼中,任凭武藤恭一摆布。

我实在太傻了,如果当时毅然决然去自首,时雨也不会杀人……

不!

我嫁给朝木冬生就已经是个错误……

时雨为了我,任凭朝木冬生那样凌虐她,她一直……

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

“说到这里,叶月已经泣不成声了。金田一和美雪达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夏末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天空仍然一片晴朗,可是和云场村的天空相比,看起来好像晦暗了几分。(是因为都市的空气比较脏,或是因为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远处响起茅蜩的叫声,那是一种等待暮色远去的美丽鸣叫声,而且说不定正是刚刚从他们头顶上飞走的那只蝉所发出来的。金田一在心中对着不见踪影、只听得见歌声的蝉说:(嗨!你是怎么度过生命中最后的那两个星期?你是快乐地唱歌,怀着满足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的吗?嗨……)

尾声

“阿一,起床!”

金田一的母亲用高八度的声音在楼下叫道。

“好……”

金田一懒懒地应了一声。其实他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有要起床的意思。因为今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金田一决定要好好睡个够。这是金田一昨晚玩电动玩具——”生物危害二“到半夜三点时所做的决定。”

“阿一!”

金田一的母亲又在楼下催促道。(真是的,好梦正做到一半哪!)金田一用两手捂住耳朵。

“阿一!”

没多久,突然有人在金田一的耳边大叫。

“哇!”

金田一吓得马上从床上跳了起来。

“伯母,阿一已经起来了。”

美雪对着楼下大喊。接着,她又狠狠地瞪着金田一说:“真是的,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啊?”

金田一一边揉着惺松的双眼,一边不悦地说:“搞什么嘛?你怎么随随便便闯入我的房间?更何况今天还是暑假哦!你要拖我去上学得等到明天。”

“谁要拖你去上学?是因为有人寄了一件很棒的东西给我们,我才会过来找你的。”

美雪说着,将抱在怀里的快递包里展现在金田一面前。

“『小心易碎』……那是什么东西啊?是煎饼吗?”

“笨蛋!煎饼哪算什么易碎物?”

美雪在金田一的头上敲了一记。

“煎饼也会碎呀!”

“不是啦!哪,你看!”

美雪指着包里上面贴着的寄货人姓名。

“秋绘?是秋绘寄来的东西?”

“是啊!”

“是什么宝贝?”

金田一倏地起了身。

美雪打开瓦楞纸箱,拿出一个用发泡树脂包起来、上面写着“送给金田一一先生”的东西。

她慢慢将它拆开来,取出一个白色的大汤碗。

“好漂亮哦!”

美雪忍不住赞叹着。

这个汤碗正是用朝木家的土壤烧制而成的白色陶器。

此外,瓦楞纸箱里还有一个标明“送给七濑美雪小姐”字样的小汤碗。

“这是秋绘烧出来的作品耶!你看,汤碗的底部还有秋绘取的艺名。”

美雪把汤碗翻过来给金田一看,只见上面刻着“秋雨”两个小字。

“秋雨……”

金田一定定地看着汤碗底部。

“秋绘一定很想念时雨吧!”

金田一一边说,一边把窗户打开来。

顿时,微微带着凉意的初秋微风轻抚着金田一的脸颊,然后一溜烟似地窜进房里。

雷祭杀人事件完。

共犯x“交换杀人?”

金田一边说边将叉子搁到盘子上。

“阿一,你先把东西吃下去再说话嘛!你看!你吃一半的饭都快从嘴角喷出来了!哎呀!真是的……”

美雪一边用纸巾擦拭金田一的嘴角,一边抱怨道。

“美雪,你真罗嗦耶!你自己赶快吃啦!”

金田一像个婴儿般任由美雪帮他擦嘴巴,然后又将嘴里的饭和肉一口吞下去。

接着,他询问坐在对面、正抽着饭后一根菸的剑持警官说:“交换杀人是不是凶手和共犯交换彼此想杀死的人?”

“没错。”

剑持警官边说边吐出一个烟圈。

“乍听之下,这个想法或许相当愚蠢,然而事实上,让一个没有杀人动机的共犯,去杀死自己想杀的对象,如此一来,警方若想从动机这条线索来寻找嫌疑犯时,便会显得困难重重。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真实案例呢!”

金田一又用叉子串起盘子上的肉送到嘴边,同时开口说道:“既然其中一名凶手已经落网,那何必还要我出马?只要让凶手供出共犯是谁就可以结案了。哪,在昏暗的侦讯室里把灯光对准嫌犯,等到天快亮时再问他:『想吃炸猪排吗?』

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

老兄。

“”金田一,你电视看人多了。

“剑持警官瞪了金田一一眼。”

就是因为没有效果,所以我才会请你到familyrestaurant来吃午饭啊!

“”没有效果……

怎么可能?

“话声刚落,一块肉就从金田一的嘴边掉了出来。”

阿一!

“美雪满脸不悦地叫道。她对于金田一的礼仪问题,似乎看得比杀人事件还重要。剑持警官带着微微呆楞的表情看着这对青梅竹马,随即将抽了一半的菸熄掉说:“金田一,虽然你是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可是看起来就像一无是处的小鬼头,而我却还非得要你帮忙不可,我真是没用啊!唉……赶快吃、赶快吃!喂!认真听我说……”

接着,剑持警官便将整件凶案的来龙去脉详述一遍。

这宗骇人的交换杀人事件是发生在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私立高中。

被害少女濑川奈奈子是这所高中一年级的学生,至于被逮捕的凶手则是和她同校的三年级学生——三岛由里绘。

濑川奈奈子是在回家途中,不幸在公园里遭人杀害的。

三岛由里绘在杀害濑川奈奈子时,刚好被她的女同学从树丛中看到这一幕。

警方根据那名目击证人的说词,在案发后的隔天便将三岛由里绘逮捕。

“说也奇怪,那名目击证人晚上九点跑到公园的树丛里干什么呢?哎呀!反正不管怎样,三岛由里绘自己都俯首认罪了。后来,我们经过调查,发现死者和三岛由里绘虽然读同一所学校,但是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情。警方再三讯问三岛由里绘,最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宗凶杀案就是交换杀人事件。”

剑持警官喃喃说道。

“既然是交换杀人事件,那应该还有另一名被害者吧?老兄。”

金田一问道。

“没错。在一个星期之前,三岛由里绘想杀害的情敌——中岛留美无故失踪了。根据三岛由里绘的供词,那可能是交换杀人的共犯所做的。三岛由里绘一开始是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态答应交换杀人计画,可是在获知共犯已经依约行事后,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于是下定决心动手杀人。”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那个中岛留美后来也被杀死了?”

金田一狐疑地问道。

“没有。三岛由里绘被逮捕之后,中鸟留美突然出现了。其实她只是被人用药物迷昏,监禁一段时日而已。”

剑持警官重新点燃了一根菸。

“啊?难不成那个共犯一开始就不想玷污自己的手,而是利用别人来达到杀人的目的?”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美雪突然大声问道。

“大概吧!”

剑持警官微微点头。

“太过分了!这么一来,三岛由里绘不是被共犯利用了吗?虽然三岛由里绘杀人不可原谅,但是那个共犯把她逼到无路可走更是可恶!阿一,你说对不对?”

美雪转头询问金出一。

“没错!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岛由里绘为什么不供出共犯的真实身分呢?因为那个共犯并没有按照约定完成任务,很明显地背叛了她。照一般常理推断,三岛由里绘应该会愤怒得要发狂,而一状把那个共犯供出来才对啊!”

金田一不解地猛搔头。

剑持警官轻叹口气,同时吐出一个烟圈。

“那是因为三岛由里绘根本不知道共犯的真实身分。”

剑持警官边说边皱起眉头。

“不知道共犯是谁?”

金田一蹙紧眉头问道。

“嗯。不要说不知道共犯的姓名和长相,三岛由里绘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呢!”

“哪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他们不是都已经谈好要交换杀人了吗?”

“这就是这个案件最诡异的地方。”

这时候,女服务生来收拾餐具,剑持警官趁机跟她点了三杯饭后咖啡。

随后,剑持警官将身子往前一探,小声地说道:“这宗交换杀人案的起源,可能是三岛由里绘写在课桌上的涂鸦。”

“涂鸦?”

金田一困惑地歪着头。

美雪却忽然击了一下掌说:“我知道!我也经常在物理教室或音乐教室……的课桌上涂鸦。有时候使用同一张课桌的人还会互相通信呢!”

“没错,就是这样。三岛由里绘就读的高中是私立名校,因此校方特别为学生们安排电脑实习课程。三岛由里绘在上电脑课时,因为太无聊想打发时间,因此在电脑教室的课桌上,无意中写下一句『真想杀死那个女人』,而让她与共犯……姑且称为x吧!两人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说到这儿,剑持警官把身体深深地窝进椅子里。

根据三岛由里绘的供词,她开始跟x藉着课桌进行沟通,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事情。

刚开始,x便以心有戚戚焉的形象,和对情敌燃着熊熊怒火的三岛由里绘取得共识。

后来,x向三岛由里绘坦承自己也有一个恨到非除之而后快不可的对象。

不只如此,率先提出交换杀人计画的正是x。

就在两个星期之前,三岛由里绘和x这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决定合作杀掉对方怀恨已久的对象。

后来,三岛由里绘参加体操社外宿旅行的期间,她的情敌——中鸟留美突然失踪了。

“原来如此。于是,三岛由里绘认定x已经遵守约定,因此自己也只好动手杀死x所憎恨的对象,是这样子吗?”

金田一说着,把送来的咖啡送到嘴边。

“就是这么一回事。三岛由里绘根本不知道自己完全陷入x设下的陷阱中。”

剑持警官状似惋惜地摇摇头。

此时,美雪十分得意地探出身子说:“剑持警官,据我所知,使用同一张课桌的人并不多,应该很容易就可以锁定哪些人有嫌疑才对。”

剑持警官一听,不禁笑道:“哈哈哈!美雪,你挺机伶的嘛!”

剑持警官清了情嗓子,继续说:“事实上,我们也已经仔细清查过,那所高中一共有十二个班级要上电脑实习课。不过,三岛由里绘的座位是在教室角落的最后一排,因此使用同一张课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们调查之后发现,竟然只有三个学生跟她使用同一张课桌!”

“只有三个而已啊!既然如此,老兄,只要清查这三名学生是否有杀人动机不就得了,譬如查出谁曾经和濑川奈奈子交往过……”

金田一话还没说完,剑持警官就插话进来说:“不行!用一般的调查法根本行不通。因为这次调查的对象是未成年人,再说这三人也只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和三岛由里绘使用同一张桌子而已,我们根本不能深入追查,更不能强行把他们押到警察局去讯问。如果我们采取行动的话,说不定会对无辜的高中生造成不良的影响。正因如此,我们只能旁敲侧击,或是故作无意地询问导师这三名学生的日常行为。”

剑持警官无奈地说。

“就算这样,警方也总该查出一些端倪吧!赶快说来听听。”

金田一焦躁地催促道。

“嗯。第一个是一年级的男学生——有吉淳平,他跟死者濑川奈奈子是同年级的学生。不过,有吉淳平是一个相当老实的男学生,他跟爱玩的濑川奈奈子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交集。有吉淳平的成绩中下,最大兴趣就是打电动玩具。啊!金田一,他跟你还满像的。”

剑持警官挖苦地说道。

“拜托,老兄,我只是……”

“算了、算了!阿一,先听下去嘛!”

美雪赶紧安抚金田一。

“啐!那么其他两个人呢?”

“第二个是三年级的女学生——大冢茉莉。后来,我看过大冢茉莉的照片,才发现她看起来有点像年轻时的岩下志麻,算得上是一个小美人。”

“岩下志麻……老兄,说重点!”

“大冢茉莉跟死者既不是同年级的学生,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不过……”

“不过怎样?”

“从某方面来说,濑川奈奈子和这个大冢茉莉倒是满相似的。她们从服装、发型到言谈举止都很像……或许最近的女高中生都是同一个样子吧!”

金田一听到剑持警官说出这番感慨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老兄,你别忘了自己已经是lkk一族了。”

“阿一,太失礼了。”

美雪用力捏了一下金田一的手臂。

金田一只好收起笑脸,正经八百地问:“那么,最后一个人怎么样?怎么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

说完,金田一无趣地啜起咖啡。

剑持警官见状,也耸着肩说:“没错,都是一些大同小异的讯息。最后一个也是三年级的女学生——岛本美和。表面上看起来,岛本美和跟死者好像也没有什么瓜葛。若要勉强牵上线,那只能说她们都是从同一所国中毕业的。岛本美和是一个非常平凡的高中女生,成绩是中等程度。她的人际关系很好,朋友相当多,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跟濑川奈奈子有关系。”

“这么说,要从动机来锁定嫌疑犯,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喽?”

金田一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接着又说:“老兄,三岛由里绘一个星期要上几个小时的电脑实习课?”

剑持警官快速地翻阅黑皮记事本,然后抬起头来回道:“三岛由里绘是在每星期二的第二节上电脑实习课,而且一个星期只上一个小时的课。”

金田一听了,微微点一下头。

“对了,那三个使用同一张课桌的学生呢?”

“这个嘛……有吉淳平是在每星期二的第四节上电脑实习课;大冢茉莉是每星期三的第一节课;岛本美和则是在每星期一的第四节课。在三岛由里绘和x藉着课桌通讯约三个月期间,这三名学生上电脑实习课的时间都没有变动过。”

剑持警官解释道。

“x和三岛由里绘在三个月的时间内,真的都只有靠着课桌上的涂鸦来连系吗?”

金田一狐疑地问道。

“嗯,三岛由里绘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

说完,金田一开始陷入沈思中。

剑持警官和美雪交换一个眼色,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出声。

因为此时的金田一就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是一个智商一八○、具有惊人推理能力的天才侦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剑持警官渐渐耐不住性子,于是把手伸向还没有动过的咖啡。

就在这当儿,金田一忽然开口说:“老兄,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金田一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散发出澄澈明亮的光芒。

剑持警官见状,不由得把身体往前探。

“金田一,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你先告诉我,目前有嫌疑的那三名学生的不在场证明情况如何?”

“不在场证明?啊,你等等。”

剑持警官赶紧查阅笔记本里的资料。

“濑川奈奈子被杀害的时候,大冢茉莉刚好在夜游之后的回家途中,至于岛本美和当时则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总而言之,案发当时只有那个一年级的男学生——有吉淳平拥有不在场证明。根据警方调查,有吉淳平当时正在朋友家玩电动玩具,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无庸置疑的。”

“那么x监禁中鸟留美时的不在场证明的情况又如何呢?”

金田一追问道。

剑持警官十分得意地回望着金田一说:“关于这一点我也查得很清楚。中鸟留美是在星期日被绑架的,当时大冢茉莉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因此可以说没有不在场证明。此外,中鸟留美被绑架时,岛本美和刚好到城里去逛街。根据我们暗地里调查,岛本美和经常光顾的一家服饰店店员确认当时的确有看到过她。虽然岛本美和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很完美,但姑且也算可以成立。”

“那个有吉淳平的不在场证明呢?”

“哦,有吉淳平的不在场证明可就非常完美了,因为当天他参加了话剧社到长野的外宿活动。后来,我询问过话剧社的顾问老师,才知道那一天有言淳平都忙着制作道具布景,根本没有时间回东京去。”

这时,剑持警官像想起什么似地提高音调说:“啊,对了,金田一,你以前不是也曾经参加过话剧社吗?看起来,这个有吉淳平跟你是愈来愈像了。哈哈哈……”

“胡扯!”

金田一将脸转到一边去。

见状,剑持警官只好收起笑脸。

“不过,话说回来,从你以前解决过的案件来看,有时候不在场证明根本没什么用,说不定他们的不在场证明隐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诡计……反正我们一定要继续搜寻更多的资料才行。”

可是,金田一竟然摇着头说:“老兄,没有那个必要。”

“你说什么?”

剑持警官讶异地瞪大眼睛。

“我现在很想去三岛由里绘就读的学校看看。”

说着,金田一一古脑儿地站起来。

剑持警官依然瞪大双眼望着金田一。

“喂!你是说现在去吗?”

剑持警官边问边抬起屁股。

“当然。”

“可是,我还没有喝咖啡耶!”

剑持警官露出为难的表情。

“老兄,等你喝完咖啡,我就来不及上下午的课了。”

“好吧!”

剑持警官站起身来说道。

这时候,美雪猛然拉住金田一的手臂说:“阿一,下午的数学课不是要举行随堂测验吗?如果你再不参加考试,依你目前出席的状况来看,肯定会留级的哦!”

“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去参加考试的。不过在这之前,我非得解开这宗交换杀人案的谜题不可。”

金田一信心十足地看着美雪。

“我以爷爷的名誉做赌注!”

他们穿过华丽的石砌校门,来到美仑美奂的校园里。

在绿意盎然的校园里,除了种满高耸参天的针叶树之外,四周还布满了争奇斗艳的鲜花。

这所私立名校不只在硬体设备跟金田一和美雪就读的不动高中不同,连上课时间的分配也不一样;或许是早上的课还没有上完,因此现在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名学生在校园里走动。

此外,这所学校的校舍打扫得非常干净,不像不动高中的地砖总是斑斑驳驳,而且走廊上的日光灯也经常明明灭灭的。

不过,尽管这里是私立名校,墙壁上还是到处都有学生们的涂鸦。

(高中生会做的事情好像都差不多。)

金田一跟在剑持警官和教务主任后头走,不时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涂鸦。

文也,我爱你!

紧急招募女朋友!

请速来信。

让我们一起拒上面头的课!

(“面头”应该是某位老师的绰号吧!)

金田一不由得歪着头,想像那位老师的长相。

(一定长得很像河马……)

金田一忍不住窃笑起来。

(这些涂鸦原本都是用来消磨时间或抒发心情的,可是共犯x却利用涂鸦来进行杀人计画……共犯x实在太卑鄙了!)

这时候,美雪用手指戳了戳金田一的侧腹说:“阿一,好像是这里。”

金田一抬头一看,只见木制的门上标示着“电脑实习室”这几个字。

“请进。”

教务主任一面催促,一面推开教室门。

只见一位看似老师的男人绕过一张又一张并排在一起的课桌,好像正在做什么工作。

“老师,打扰你了。”

剑持警官先打了声招呼,随即招手示意要金田一和美雪进来。

老师看见金田一等人先是楞了一下,待剑持警官说明来意之后,才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剑持警官,那位老师在做什么?”

美雪小声地问道。

“我想那些课桌上的电脑设备大概都很名贵,所以每次一上完课,老师就会将课桌的上盖拉起来,把电脑收进桌子里面。”

剑持警官轻声回答。

“哦。”

金田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同时注意着老师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这间电脑实习室里的每一张课桌都附有活动上盖,只要将上盖拉起来,整套电脑设备便会自动收进桌子里。

剑持警官迳自走到教室一角,然后指着课桌说:“三岛由里绘和共犯x就是利用这张课桌,来达到联系的目的。你们看,当我把上盖一掀开,整部电脑也就跟着现出来。”

金田一凑上前一看,只见电脑萤幕的正下方桌面,好像被人用橡皮擦擦拭过好几次,比其他地方来得干净许多。

“正如你所看到的,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这些电脑都会收到桌子里面锁起来,因此我们才会把嫌疑犯锁定在那三名学生身上。”

剑持警官看着金田一专注的脸庞说道。

“嗯。”

金田一点点头,双眼不停地扫视其他课桌,才发现每一张用灰色树脂制成的课桌上都有很多涂鸦。

这一刻,金田一彷佛可以听见学生们因无聊而打呵欠的声音。

“老兄,这张课桌上总该留有一些指纹吧?”

金田一回头询问剑持警官。

“当然。”

剑持警官定定地看着金田一。

“在校方的配合下,我们首先采集所有进出这间教室的学生指纹,然后再采集留在这张课桌上的指纹。最后,我们一共检测出九个人的指纹,同时也查出他们的真实身分。这九枚指纹都是学生留下来的,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三名涉嫌的学生。”

剑持警官清楚地解释道。

“是吗……既然如此,我想大概错不了了。”

金田一喃喃地自言自语。

“什么错不了?”

剑持警官不解地问着。

“我知道共犯x是谁了。”

“真的吗?”

剑持警官和美雪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

“嗯,我已经找到让共犯x身分曝光的有力证据了。”

“那、那么,金田一……”

剑持警官讶异地张大嘴巴。

金田一自信地点着头,露出会心的一笑说:“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喂,金田一,共犯x到底是谁嘛?”

剑持警官不断逼近金田一。

金田一一面避开剑持警官那巨大的身躯,一面卖关子地说:“哎呀!老兄,你别猴急嘛!在我揭开谜底之前,难道你不想先用消去法想想,那三名嫌疑犯中哪些人最不可能是共犯x吗?”

说着,金田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消去法?”

剑持警官不解地歪着头。

金田一斜睨了剑持警官一眼,随后开始进行推理。

“首先,在凶案发生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大冢茉莉和岛本美和都不可能是共犯x。”

“啊?为什么?阿一。”

美雪困惑地问道。

一旁的剑持警官也百思不解地歪着头说:“一般而言,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不会是凶手,这种说法远比较容易教人信服。可是,金田一,你怎么反而先把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从嫌疑犯的名单中剔除掉呢?”

金田一听了,不禁笑道:“如果照一般的杀人案来看,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现在是一桩交换杀人案,所以只要仔细想一想『为什么要交换杀人』,答案很快就会浮现出来了。”

这会儿,金田一看到剑持警官和美雪仍然露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只好试着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

“共犯x一定很想致对方于死地,而不是一时冲动才想出交换杀人这个计画的。由此可知,共犯x一定拥有相当强烈的『杀人动机』。于是,共犯x让完全没有杀人动机的三岛由里绘,代替自己去杀害心中最恨的濑川奈奈子。也就是说,他们互相交换彼此想杀害的对象,这样就会发生两起『没有动机的杀人事件』,当然警方在搜证上便会倍加困难。对了,老兄,你认为警方在侦办这个案件时为什么会不顺利呢?”

剑持警官思考一会儿,旋即缓缓开口说:“这是因为交换杀人时,有动机的真凶会设下不可能犯罪的诡计,而让共犯去杀人……啊!我懂了,原来如此……”

剑持警官话还没说完,金田一便接下去说:“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大冢茉莉或岛本美和其中一人是共犯x,那么在命案发生的那一天,她们应该会捏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才对。可是,这两个人在濑川奈奈子被杀害时,一个在回家的途中,一个独自待在家里,看得出来她们根本没有捏造不在场证明的企图。这么一来,她们进行交换杀人计画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原来如此,所以这两名女学生绝对不是共犯x。”

美雪万分佩服地百点头。

“金田一,既然如此,共犯x是有吉淳平喽?”

剑持警官兴奋地问道。

“不,不是他。”

金田一用力摇着头否定。

“可、可是……”

“这一次跟刚刚的情况又要倒过来了,因为有吉淳平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也不是共犯x。”

“喂!金田一,以前不是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情况吗?有一些乍见之下相当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其实隐藏着超乎我们想像之外的诡计。”

剑持警官急切地说道。

只见金田一冷淡地摇着头说:“一个一整天待在长野帮忙话剧社布置道具的人,如果还有时间在东京绑架女高中生,而且能想出那简直像魔术般的诡计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用交换杀人的手法。有吉淳平只要善加利用诡计,然后捏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便可以亲自动手杀人了。再说,共犯x就是为了取得不在场证明,才会想出交换杀人的计画。老兄,你觉得一个可以用别的方法获得不在场证明的聪明凶手,会选择和别人交换杀人这种危险至极的方法吗?”

剑持警官沈默不语。

“嗯,有道理。阿一,你真棒!”

美雪交抱双臂,露出佩服到极点的神情。

“不过,阿一,既然如此,那么共犯x到底是谁啊?”

美雪急着想知道答案。

金田一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后一堆,倏地站起身来,然后将目光转移到教室里的某一处角落。

“就是那个老师。”

金田一肯定地断言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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