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欢没想到，刚刚救了自己又关了自己的人，竟是本书的男主梁璟。

王欢恍然醒悟，书中梁璟出场便是都虞侯，那是因为小说是从宣德八年开始写的，可如今是宣德七年，这一年梁璟还没有提任，只是都知。

如此更好，明日见到他就搬出沈家救过梁璟性命的事，希望梁璟能对她手下留情，莫别对她施罚。

牢房中偶尔能发出啜泣声、吵闹声，被梁璟带来的那妇人隔着牢门破口大骂：“你们殿前司滥用职权，等老身出去便到宫门前敲登闻鼓、告御状，让皇上将你们都打入诏狱。”

骂了几声，见没人理她，自觉没趣，便不再骂了。

傍晚，狱卒给一众犯人放饭，那妇人又大骂起来，狱卒将一碗饭菜放在王欢面前，白了那妇人一眼，冷笑道：“这娘们疯了，他汉子贪贿成风，她却还在这喊冤。”

殿前司有协办案件之权，今日既然是梁璟亲自押送这妇人，看来这案子落到了梁璟手上，王欢伸手将碗饭拿到牢中，见狱卒要走，便朝着那陈夫人努了努嘴：“她被连坐了？”

狱卒“嘿嘿”一笑：“当然不是，她家汉子是度支郎许知行，此人被举报贪污百万缗，但刑部将柳家查了个底掉，却也没找到赃款，殿前司速来善追人查物，中书门下便签了文书，让殿前司配合大理寺同办此案，这娘们是许家主母娘子，手上有许家所有往来账目，所以都知便将她抓了来。”正说着，陈夫人又发出了几声怒骂，狱卒“啐”了一声：“瞧她那德行，如今只是没有找到证据，若是找到了赃款，我真想把她舌头拔了。”

许知行？

那不是攀诬沈芸父亲之人么？

原本一个度支郎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但许知行的岳丈是户部陈尚书，有陈尚书在其中弹压，沈家方被查抄。小说中，许知行的证据两年后才会被找到，就是因为许知行被定罪，沈家才能翻案，沈芸才能恢复良籍。也就是说，今年殿前司虽然抓了许知行，但没有证据，迟早会放了他。

王欢毕竟不是沈芸，许知行害了沈家，王欢也并不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明年等许知行定了罪，自己就能恢复良籍。

一夜无眠。

王欢几乎没怎么合眼，周围的□□声不绝于耳，其中还夹杂着呜咽和辱骂声，床下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就是狱卒狱卒说的耗子，加之想到明日将被行刑，她哪里还有睡意。

清晨，王欢被带到了校事堂。

王欢反复想着见到梁璟应当说什么，经过一夜的思考，甚至连说道哪句话的时候应当哭都已经计算好。

还没走进去，就看到田五被拖了出来，他应是被脊杖过，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溃烂不堪，血渍将衣服紧紧粘在身上，王欢看着他，甚至都产生了幻痛。

田五看到王欢，似是想要说话，但伤得太重，只是吐了口血沫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人拖走，地上顿时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王欢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房间，见桌上摆着藤条、夹棍、烙铁，血腥之气弥散在空气中久久不散，房间幽暗，只有窗子透出熹微光亮，桌台按上摆了两盏灯烛，地上放了个火盆，里面有烧得通红的炭，两只烙铁搁在角落，兀自还有些烤猪毛的味道。梁璟此刻就坐在堂首，抬眼看着王欢，他的旁边，一个老狱吏正在磨墨。

两个狱卒推了王欢一把，王欢踉跄跌进房间，房门“嘭”一声关紧，这一声，王欢吓得心脏骤然一跳。

王欢看着那些刑具，再想到方才田五的样子，忽然脑中一空，本来想好的说词如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腿上一软，还没等梁璟让他跪下，她已经结结实实地跪在了梁璟面前。

也不知是房中火盆烤的，还是天气本就燥热，王欢只觉得汗水湿哒哒浸了后背一层。

梁璟手上沾了血迹，他在铜盆里洗了把手，一幅八方不动的样子：“我这还没动刑呢，怎么就这样了？”

王欢声音发颤：“大人英武，气概如山，奴，奴被震慑，不由得想给大人下，下跪。”

老狱吏正在专心写字，听得她这样说，顿时笑了笑。

梁璟面容严肃，没有一丝笑意，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公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将王欢绑在了木架子上。

他们绑得极紧，王欢挣扎了几下，完全挣脱不开。

梁璟拿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王欢说：“你老实交代，便不用尝这里的刑具。”

“是，是。”王欢看到那匕首，神色紧张。

梁璟看了一眼桌上昨日狱卒写的记录，念了句：“掖庭宫人沈芸，嘉熙六年十月初三生，登州人。令尊曾是登州通判，因盐田案全家被查抄，如今跟着田五吃里扒外，做着倒卖宫中财物的买卖。”说完后，梁璟放下案卷，目光灼灼盯着她。

前面说的还算对，但后面越说越不着调，王欢急忙摇头：“我没有。我和大人说过，我们素不相识，是她劫持了我，我也是受害之人。”

“是么？”梁璟低头睨着王欢，“可方才田五已经招了，说你和他里应外合。他是死罪，你若老实交代，说出些有用的事，我可饶你一命。”

王欢摇头说：“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到了现在还在嘴硬？”如此说着，梁璟忽然发力，匕首朝着王欢的肩膀猛刺下去，王欢下意识挣脱，却如何都挣脱不开，她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