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找出一张和妈妈的合照,米粥在照片里乖乖的蹲在两人中间,这一幕分外温馨。
捏泥娃娃的老奶奶笑呵呵看着照片:“真好啊。”
等拿到了泥塑娃娃,沈江正要牵起狗绳,却突然发现米粥不见了,他回过头问那老人:“奶奶,你见到我的狗什么时候跑走的吗?”
“嗯?没有啊,我一直都在捏娃娃啊。”
沈江攥紧装着泥塑娃娃的包装盒,突然发现一只猴子踩着村外人的头跳跃着往场外走,那村外人毫无感觉,沈江忙追了上去。
天色愈晚,广场外穿过几道河网就是错综复杂的居民房,小巷里黑洞洞的,沈江扯开了嗓子大喊起来:“米粥?!米粥——”
村民们很多人都是摊主,此时都在场内参与庙会,一出了会场就感觉脱离喧嚣入夜般寂静。
正站在黑洞洞的巷子里不知道往哪里走,背后的巷口闪过一道黑影。
“米粥?”沈江转过身,朝那边走去,还不忘一边走一边大喊。
也不知道绕了几个弯弯,幸好沈江对走过的路记忆力一向很强,更何况只要找到了米粥,还有米粥的嗅觉识路,双重保障。
于是他任由猴子们引诱他,还更加用力的喊着米粥的名字。
“汪汪汪汪汪!!!”突然传来急促的狗吠声,沈江朝那个方向的胡同拐了过去。
一过拐角,就看见米粥被一群猴子围着,求助一般大叫。
米粥身上有些狼狈了,应该是刚醒。
沈江利落的冲上前,几下打破包围圈后,米粥扑了出来。
“顺我原路回去,你找得到路吧?”沈江拍了拍米粥的脖子。
米粥顺着路闻了闻,带头撒丫子跑了起来,身后的猴子扑上来,猩红的眼在黑漆漆的胡同里分外明显,沈江抵挡着背后的攻击,跟着米粥往回跑。
很快就到了广场附近,突然一只猴子出现在巷口,缠住了米粥的脚步,乌泱泱一群猴子扑上来,他们滚到了河网里。
沈江冲上去在河里乱摸,却突然听见远处有猴子尖厉的嘲笑,他一抬头看见那群猴子早已爬上河网,拖着米粥跑进了戏台幕后。
广场上的戏台正在唱着第三幕终幕戏,沈江顾不得那么多,也钻进了幕后。
幕后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沈江抽出匕首与猴子厮打起来,前台是热闹的戏曲,幕后是激烈的打斗。
“砰!”的一声一个木箱被推到在地,戏台前的唱音都有一丝停顿。
沈江顾不得其他,也不敢用枪,只好撵着猴子跑,猴子跑到了台前,沈江躲在幕后气的咬牙,外村人是看不到那只蠢猴子,沈江却不能上去抓。
戏台上演着最后的春祈仪式,神巫举着法杖在台上踱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一脚便踩在猴子的尾巴上,猴子痛的尖叫着,怒目瞪着神巫,而神巫熟视无睹。猴子扯回尾巴想确定神巫是否能看见它,生性顽劣的猴子得不出结论,就在台上蹦跳着打乱春祈仪式。
幕后的猴子见了这一幕,也跑上台去,台前只见幕布翻飞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出来,却什么都看不见。
沈江也从幕后退下来,挤到台前,台上的幕布无风自动,和这举行的春祈仪式呼应,似乎这神巫真的有呼风唤雨的本领。
沈江身边戴着帽子的人突然开口:“看那童子,眼熟不?”
“有点。”沈江唇形微动。
“那人叫仲祈,他妈妈和他掌管村里一切庙会聚会喜丧宴,他还有个小名,叫宝财。”
“砰!”一声锣响从台上传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而沈江看到的却是扒在锣鼓上的那只猴子被震得双眼失焦跌到台上。
沈江噗嗤笑了出来:“台上忙的要死,我们还在这看好戏。”
仲祈小童子从案上拿起一卷画,展开挂到后面,手一松,一张端庄的炎黄像展了出来,台上的灯突然灭了,整个广场的灯都灭了,除了皓白的月光,没有一丝光亮。
沈江知道外人面前正是紧张的寂静时刻,而猎人却听得见猴子的惨叫。
突然台上亮起了一支红烛,紧接着第二支,一支又一支短矮的红烛亮起,烛圈内站着的是那位神巫。
神巫背对众人面向画像,一只猴子在他头上扯着头发。
神巫低声开口:“孟春春分,稼穑初芸。今岁仍祈炎黄,佑尔等无涝无旱,风调雨顺保卒余年。”
说完神巫跪地,庄重的三叩炎黄。
猴子的尾巴扫过蜡烛,火焰虚浮一下,好似神明显灵一般。
配乐突然慷慨激昂起来,台上的神巫和童子不知道在跳些什么,很有祁天的架势。
神巫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最后绕台一周回到炎黄神像面前,恭恭敬敬的一施礼,手中的法杖一指天空,顿时台上的灯光熄灭,一切陷入黑暗中。
突然听到轻柔的配乐里有绵长的笛声,幕布缓缓落下,待灯光重亮,只留下童子一个人在台上,仲祈绕场一周:“接下来请欣赏!春祈压轴!”
这位仲祈小童子在台上毫不怯场:“接下来我们将从台下选择一位天选之人,我们将为他受洗神明福泽,保佑他再来年福泽绵长!”
耳边突然传来莫盼压低的声音:“庙里找我。”
沈江转过头,莫盼已经没入人群找不到人影。
仲祈在台上扫视一圈,目光突然定在沈江身上:“好!就是这位旅人!请上台来!”
沈江毫不意外的上台,仲祈装模作样的将香灰沾水抹到沈江脸上:“神明曾光顾此盛会,此乃盛大春祈的香灰,可庇佑免遭邪祟侵害……”
沈江任由他往脸上涂抹什么,突然听见耳边仲祈低声说道:“狗在幕后。”
仲祈转过身面向众人,摇动手里的神乐铃,随着左右摇动,台上的红烛随之熄灭又点亮,视听搭配下搞得很有感觉。
音响间再次听到了笛声,童子大声说道:“接下来!请这位天选之人自幕后离场,各位旅人!请尽情享受春天的曼妙!”
台上的红烛一起亮起,耀眼的灯光直冲天际,幕布落下,台上只剩下温热的烛泪。
而通往山顶庙宇的路上,一人一狗正在狂奔,悠长的笛音好似是这春祈的特色,无人注意。
米粥吐着舌头,沈江喉间腥甜:“再这么折腾几遭,先赶路就累死了。”
沈江一脚踹开庙门,满屋子乌泱泱的猴子跑了出来,庙里的僧侣大喊着撵这些猴子,沈江趁乱跑进内庙。
笛音从庙深处的一间小房传出,沈江冲了进去,屋内的猴子围在那疯子面前,沈江有点发懵:“莫盼呢?莫盼?!”
猴子不管不顾冲上来扑倒沈江,利爪往沈江脸上挠去,却突然被烫到一样尖叫着收回了手。
笛声突然被打断,沈江目光投过去,看见莫盼站在那疯子原本站的地方,手里拿着折断的竹笛。
他笑吟吟的看着沈江:“看来香灰驱邪是真的啊,我回去要把我自己腌在香灰里。”
莫盼把短笛塞回疯子手里,抓起沈江离开庙堂。
疯子追着出来,还在努力的用断裂的笛子吹奏,庙里的僧侣指着疯子大喊:“是她!是她!”
猴子已经开始发疯,莫盼和沈江走出庙门,顺着石阶缓缓迈出几步,身后的猴子攀在庙檐庙梁上,突然腾的变成一簇簇火苗,剧烈的燃烧起来。
“救火啊!走水啦!!!!”
莫盼拽着沈江立在庙前,两人侧过身看向火苗直指天空的庙堂,眼中是跳动的火光。
“惊喜,喜欢吗。”莫盼轻轻的说。
“看来那位疯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被看的很严了。”
◆
村外,莫盼跨上机车,把头盔戴好:“走吧,送你回家,明天还要上学呢。”
莫盼头盔的护目镜折射了村口寺庙黑洞洞的门,沈江盯着莫盼的头盔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
沈江也带上头盔抱起米粥,看向村门口送行的仲祈:“宝财呢?”
“他不上学啊。”莫盼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他打开护目镜:“宝财是实打实的沈村人,不离村。”
沈江坐上机车后座,自然的夹着米粥抱上莫盼,莫盼向后挥了挥手:“下次见啦!”
机车轰鸣声响起,迎着星辰驰骋在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