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尽头送来一阵夜风，她偷偷一嗅，闻出了橘子糖的气味。

“话说。”沈月言忽然跑来身边坐下，靠着她。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但一直没敢问。”

柯悄悄扭头看她，马尾在空中飞扬：“什么？”

“你是怎么喜欢上谢纯的啊？”

“那天我看见你的草稿纸上写满了谢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柯悄悄是个敏感的人。

徐邀月自上次已经教过沈月言跟柯悄悄相处的方式——不多问，不好奇，不伤害。

但相处下来，沈月言觉得“敏感”后面还要加上一个形容词。

那就是敏感却坚强。

她后知后觉过很多次对柯悄悄的伤害，但她从来都是神色自如。而且，她很坦率，也希望朋友们坦率。

“嗯……”柯悄悄理了理头发，顿了顿：“其实我那天就说得很全了，他只是像顺手救了一条小狗一样帮了我。”

……

缄默半晌。

“月言，你知道吗，我本来是不能遇见你的。”她说。

沈月言听不懂，“嗯？”了声。

扭头看她。

“我没有学费，是差点就要掉进深渊里的人。那天他只是隔着雨幕瞥到了我一眼，就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所以我才会克制不了妄想，即使我知道永远碰不到他。”

夜晚静悄悄，沈月言撑着天台的地面，抬眼是漫天的繁星。

“怎么会呢？”她说，“又不是谁都能考进一中，你能进一中还不算摸到了他啊？”

柯悄悄倏地转头，看着沈月言认真的神色，噗地笑出声。

沈月言把一条腿抱在怀里，双手比划：“然后你毕业了之后考进北大，毕业之后成了国家栋梁。那个时候，还愁泡不到一个区区的谢纯吗？”

北大是柯悄悄的梦想。

沈月言的安慰总是过于直白，柯悄悄也明白，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你呢？”

柯悄悄笑着笑着忽然停住，“你不是说过让我陪你上大学吗？”

“啧。”

“你记错了。”沈月言说，“我是让你往前跑，我来追你。”

“那我当时也不知道你那么厉害啊。”

她耸耸肩。

“你是文科生里面拔尖的，但我可不是理科生里面拔尖的。你可别想让我考北大啊，考不上。”

“哈哈哈。”

柯悄悄：“不行。”

-

采买零食的同学回来的时候提着两个大袋，连被使唤去当苦力的男同学身上都挂得满满的。柯悄悄一清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整整一倍不属于班费的开销。

她犹豫了下，抬头：“你们，是不是自己出了一部分钱？”

宋岩青挠了下头，跟黎仇星对视了眼，问：“不行吗？”

柯悄悄刚想开口，忽地想起了什么，又缓缓闭上嘴。

趁同学们热火朝天商量玩什么游戏的时候，柯悄悄把食物堆到了陈穗安面前。

陈穗安抬头：“怎么啦？”

“班长，可以麻烦你分一下吗？”

陈穗安直脑筋，爽快地答应下来。

沈月言直到各自回到座位，才看见上面分零食的是陈穗安。

“诶？为什么是陈穗安分零食啊？”沈月言戳了戳柯悄悄，“查老师不是让你分吗？”

柯悄悄一笔一划认真地算着化学题，摇头：“我不擅长分配别人的东西。”

“啊，你怎么这样啊。”

沈月言蔫吧了下来，手指软趴趴地在桌子上画圈圈：“可我还想让你黑幕我一个青苹果味的果冻呢。”

柯悄悄停笔，认真地说：“我可以帮你去要。”

沈月言龇了下牙。

“那还是算了。”

查晴妮是个很潮的老师，U盘里常年备着许多电影，各式各样都有。而且不像其他老师恨不得抓紧各种时机来教育学生，坚决不放什么教育意义的电影。

柯悄悄做完化学题伸了个懒腰，抬头才发现屏幕上放着《前任3》。

黑暗的教室里，荧幕照亮了每个学生的侧脸，还有几个少年少女看着看着就把视线偏离到了谁的身上，各怀鬼胎。

“那就是我，刚认识孟云时候的我。”

屏幕上，林佳崩溃地哭喊着。

“那种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欣赏，那种不怕受伤的支持。”

“我做不到了。”

“是我越来越没自信……”

身旁有人小声地啜泣着，柯悄悄久久地盯着荧幕，眼眶却空空的。

在这个年纪，这个阶层，少爷小姐们的社交经验、眼界都会被父母精心培养，唯一缺少的就是对爱情的感知和认识。

这也是查晴妮放这个电影的目的。

可柯悄悄的思路却容易跟所有人走岔。

原来从同一阶层出发，经过了多年艰辛的情侣也会走到这一步。

柯悄悄感觉自己的手心沁出了汗，她偷偷控制着笔，一下又一下地划掉草稿纸上写着的名字，直到面目全非。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用汗腺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