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骢马健硕高大，并不适合在这样的小路上与人争先。

卫瑾在看见小径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当岑烨率先冲出去的时候，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这座山的里的树其实并没有外面看起来这么茂密，只是树冠宽阔，将阳光尽数挡住，林子里阴暗，灌木又多，铺满了下面的空间，才会让人以为山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至于这条路，其实并不是人走出来的路，而是水路。

因为阳光照不进来，下过大雨之后，雨水逐渐汇集在一起，顺着地势流下来，久而久之，就冲刷出了这样一条小路。

但这并不意味着，山里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不过灌木是很好的障眼法，稍有不慎便会踏入被灌木掩藏的陷阱深渊。

在山里，不能随便乱跑，他需要先观察。

很快，卫瑾便发现了一条隐秘的路。

一侧的灌木有些被砍伐过重新生长出来的痕迹。

或许是乡间的采药人留下的，他们要采药，自然不能就在路边打转，但为了不迷路，最后他们一定会重新回到小路上来。

卫瑾没有犹豫，策马顺着那些痕迹离开。

在没有路的山里跑马并不容易，必须全神贯注，稍有不慎便会出意外。

他却并不担心。

所有人都以为卫瑾一无是处，但其实他的马术很好。

他自从会跑步开始便拥有了自己的小马，一开始是哥哥们带着他，没多久后便开始自己跑马，可以说，他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山路，他也跑过，甚至比这更差的路他也没少跑。

螭吻是一匹好马，从不让她的主人失望。

马蹄踩在灌木丛和草地上，只有轻微的沙沙声，根据远处的马蹄声判断，他刚刚已经超过了岑烨。

这场比试，他要赢了。

这个年纪的郎君，总是不服输的。

就在卫瑾超过岑烨后不久，他突然听见了一声惊呼，岑烨的惊呼。

出事了。

他没有犹豫，立马拉动缰绳，让螭吻转身，朝着惊呼传来的方向赶去。

这就是卫瑾能及时赶来的原因。

看见他从林子中出来，岑烨心中惊诧。

“卫七，你怎么会从那边过来？”

他不是早就被自己甩在后面了吗。

卫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见岑烨的瞬间，他便意识到了岑烨此时的困境。

不过岑烨也没有执着于卫瑾的答案，他的心神几乎全部都用在了控制自己的坐骑上面。

岑烨的马依旧惊慌得很，不时发出低低哀鸣。

他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脚步，可是许久未曾修过的马蹄并不好控制，这让他更加焦躁不安。

必须先让马的情绪稳定下来。

卫瑾策马靠近，同时口中发出奇异的、有规律的哨声。

奇迹一般的，岑烨的马竟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开始顺从他的控制。

这让岑烨的压力瞬间减少了大半，即便他们依旧在不停打滑，上去多少就滑下来多少，似乎永远也爬不上这个陡坡。

岑烨的心中十分震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凭借几声口哨就让受惊的马匹温顺下来。

看来卫瑾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没用。

“下来。”

他转头，卫瑾已经将自己的马停在坡下。

“发什么呆？”他又催促一声，“跳下来，到我的马背上来。”

他一边下马，一边用手安抚性的摸了几下马头。

骑着马站在一人多高的斜坡上，跳下去是很危险的，可若是跳到另一匹高大的马上面，对自幼习武的岑烨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岑烨有些犹豫。

对主人来说，马是很重要的伙伴，若非关系足够好，否则不会随意借给别人骑，关系一般的人，更是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他之前提出用马当彩头，也是想激卫瑾答应和自己比试，从卫瑾的反应来看，他是很重视自己的这匹青骢马的。

自己怎么能去坐他的马呢？

卫瑾已经顺着斜坡爬了上来，看见岑烨还是没动，他也有些不耐烦。

“命重要还是马重要？”他啧一声，“你的马就这么宝贝，我坐不得？”

岑烨的马当然宝贝，但肯定没有卫瑾的宝贝。

他都这样说了，岑烨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青骢马不耐地甩甩尾巴，并没有挣扎。

他终于让出位置，卫瑾上了岑烨的马。

他一边发出轻缓的嘘声，安抚身下的马，一边尽可能压下身子，胸口紧贴马脖子。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马蹄虽然还在继续往下滑，但是滑动的速度和距离明显减小了很多。

一步一步，他竟然缓慢地控制着马爬上了这个陡坡。

岑烨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自己试过，若是只看卫瑾骑马上去的过程，他恐怕会以为这一段路很容易走。

可他知道不是。

这条路全部都是裸露在外的泥土，被雨水打湿以后变得泥泞不堪，几乎就是一层细腻，走一步滑两步，骑着一匹马蹄许久没有修整的马，是绝对不不可能这么轻松地上去的。

他做了什么？

“又发什么呆呢？”卫瑾站在顶上，“骑上来呀，这路全是泥，我可不想再下去一趟。”

还会打滑吗？岑烨有些忐忑。

骑在背上的不是主人，青骢马有些不耐烦，但依旧很听话。

他一步一步踩在湿滑的软泥上，平稳顺利地上了坡。

就这？

岑烨不敢置信。

马蹄铁是光滑的铁块，在泥泞路上走，打滑在所难免，只是马自己会及时调整，再加上主人的有意控制，能将打滑的程度降低到不影响行走罢了。

就算青骢马比普通的马更加优秀，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打滑的感觉都没有，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一起经历了这样的困境，岑烨现在对卫瑾已经没有了多少偏见。

他直接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卫瑾已经下了马，他轻拍螭吻的腿，让她将马蹄抬起来。

“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