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奉山晚上叫人九点半钟再送一杯加点红枣的牛奶到佟明媚房里，但侍应生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或许是睡了，但魏二爷一直要人据实回报，他便回过去说佟小姐房间没人应门。

魏奉山突然眼皮一跳，暗觉不好，直接叫陈飞开车到了沪城饭店。他在门外将门巧得砰砰作响，里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但从楼下看向那间房间，却还点着灯。

拿了钥匙进去，果然，人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典当行没有人来报，说明人也没去。大堂的侍应生低着头哆哆嗦嗦地，只说不知道。陈飞吩咐下去找人。

首先便是饭店门口聚集的黄包车车夫，饭店位置佳，是个好停靠点，他们人多，那么多双眼睛，总会有人看到点什么，很快，有了收获。跟着那车夫的消息，一步一步，魏奉山很快找到这里。

开锁的声音愈明显，接着是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隐隐地还有人低低的求饶声。

佟明媚还跌坐在地上，那门已经开了，若干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明媚！”是魏奉山的声音。

他看到佟明媚跌倒在脏兮兮的牢房种，一只脚光着，从裙摆下伸出来，目光一瞬间变得很凶狠，惯常不太有表情变化的沉稳的脸上现了杀气，三两步跨过去，早有巡警跑得飞快，赶过来开栅栏门的小锁。

魏奉山来了，他果然来了。

这个处心积虑的坏人怎么会错过她这么落魄的时候呢。

但佟明媚没有等到他的奚落，在那巡警将门打开后，魏奉山一脚踹开他，走了进来。他面上阴沉沉的，像是在竭力隐藏着更深的暴戾，佟明媚下意识地往后头缩了缩，手指尖扣着地上的污秽，但此刻顾不上这么多。

魏奉山脱了风衣蹲下来，不顾她身上已经沾染上了这牢房中的肮脏，竟将风衣披在她身上，并将她抱了起来。

一瞬间的失重感，让佟明媚恍惚了一下，这人是在做什么。不等身体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被魏奉山圈在了怀里，双手从身体两侧本能地伸出来，从魏奉山的双肩上绕过去。

许是为了报复他，佟明媚将手在魏奉山的衣服后面蹭了蹭。

人抱到身上，魏奉山心中缓了一口气，这一会悬起来的心终于微微落下去。

佟明媚眼神怪异地看着他，没等到想象之中的奚落有点意外。管他呢，先离开这地方再说。但他的手隔着衣裳也依旧滚烫，一只手有力地卡在她腰上一点，一只手从她膝窝下穿过去，扶在腿上。佟明媚一动不敢动，缩着脑袋僵硬地靠在魏奉山的胸膛里。

魏奉山才走两步，离开漆黑的牢房来到外面的屋子，光线蓦然充足起来。手上发力，将她与自己贴得更近，“闭眼。”

此时，巡警署的王驱听闻消息也赶过来。他刚进来，便见着魏奉山抱着人往外走，后头跟了几个男人，阵仗不小，料想事情比他想得还要麻烦些，连连道：“劳魏二爷您跑一趟，都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误会？我竟不知审讯无果的普通人也能关入牢房？”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瞥向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巡警，那正是亲自主持审问佟明媚的巡警，也是他因为长官有事找，图个方便下令先将人关起来的。

“二爷，我我我……这……”

王署长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已经都了解了。真是对不住，该怎么处理，一定让您满意，至于——佟小姐，明日我便亲自带人登门致歉。”对于怎么称呼佟明媚，他在心里纠结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称呼。

佟明媚窝在他怀里听得纳闷。

魏奉山没有太大反应，他脸上是否还是那个阴狠可怖的表情，佟明媚不知道。但她贴在他胸口，听得出他现在心跳平稳。

“道歉？”语气也算得上是波澜不惊。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魏奉山望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

王署长继续跟在一边，他现在做不了什么了，插不上手，喊着下属道：“来人，给魏二爷开车！”

陈飞不想他走得太近，两步走过去，挡住他，“王署长，不忙。二爷不缺你们一个司机。”

“欸是是是。”王署长点头，仍是殷勤地跟着，一路将人送到了门口，面上带笑打开了车门，“魏二爷，您请。”

魏奉山先将佟明媚放在车上，又从另一边绕上去。

王署长隔着车窗和他说话，“您有事随时吩咐。”

几辆汽车同时发动，发动机一齐作响，尾气冲在他的脸上，他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只看到几只亮着的车灯愈走愈远。

*

“你有没有事？”

离开了魏奉山的怀抱，佟明媚终于有空隙松快松快，脱下毛线开衫，连衣裙并没有弄脏。两手已经用魏奉山披在她身上的风衣擦干净了，上车后，魏奉山还拿出了早备好的热毛巾，一只小编制筐盛着，一共四条，两只擦手，两只擦脚，勉强收拾好，佟明媚靠在靠背上。

“魏二爷，您还在假装什么？”

魏奉山满满地不解。他的手还留着她的体温，鼻息间她的发丝香气也没有彻底消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