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带路，领着佟明媚朝后台走去。一路上，有不少抬着相机的小报记者，个个伸长了脖子，时刻注意着沈从嘉会不会突然献身。其余年轻的观众女郎偷跑到这儿来想找机会近距离看沈从嘉的也不在少数，佟明媚在其中也不显突兀。

陈飞硬生生圈出一块小空间，让佟明媚不受拥挤地走过。正门是没法进去的，只能走侧门。绕过乌泱泱一片人群，经理已经及时赶到，带着人开道，从另一侧绕一圈到了侧门。

“佟小姐，请。”经理暗中留意了魏奉山身边的陈飞对她的称呼，想到这位小姐身份一定不一般，做足了殷勤恭敬的姿态，开了门，自己朝后退一步。

佟明媚突然有点紧张，要亲眼见到从前在学校里和同学聊天八卦的电影明星，总觉得有点不真实。她看了一眼陈飞，他微微低头，又朝她点点头。

佟明媚的心压下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颇大的装造间，但只有沈从嘉一个人使用。落了幕，他照例不喜欢旁人来打扰，一个人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添头”。乍一听侧门那有动静，眉毛一皱，眼神不善地看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又拘谨又兴奋地望着他，脚下步子带着些犹豫。

沈从嘉不算意外，每逢他演出，总有大小姐托了谁的路子能躲过记者，跑来后台。

但接着，沈从嘉看到了佟明媚身后的陈飞，他的心态算不上淡定了。

陈飞感受他那带着疑问和暧昧的促狭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二爷的贵客，佟小姐。”

沈从嘉的视线再度转到佟明媚身上，脸上也从面无表情换到笑得春风满面，“佟小姐晚上好。”他话音刚落，便想起这一场加演来的突然，先前便传出风言风语，说是魏奉山要博美人一笑，难不成是真的。

沈从嘉这么想着，看佟明媚的表情便更添了几分笑意，魏奉山也终于在女人□□上开了窍么。

佟明媚看着沈从嘉，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脸在眼前愈加清晰。假发头套已经摘下，但面上还留了黑白的油彩没来记得卸掉，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沈从嘉的容貌。

佟明媚亲眼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他真人，只觉得电影荧幕削弱了他的五官，抹平了眉骨和鼻梁的高度，尽管还带着浓妆，但难以掩盖眉眼之间的少年英气。更何况，他刚刚那一声“晚上好”，音色清奇，格外好听。

佟明媚的心有点飘，“沈先生，你好。我不会打扰你吧？”

沈从嘉道：“当然不会。佟小姐叫我从嘉就好。”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确乎有很大的不同，譬如魏奉山那个人，他即使笑着对人说，“叫我奉山就好。”即使那笑的弧度很大，佟明媚也只觉得诡异，仍旧客客气气叫一声“魏先生”。

但沈从嘉显然是另一种人，他唇角的笑意说不上逢迎，但恰到好处，配合他那一张俊脸和声音，佟明媚的心都要怦怦跳出来，“那么也不要叫我‘佟小姐’了，我叫佟明媚。”

沈从嘉点点头，微笑道：“真是好听的名字。”

佟明媚笑得有点羞涩。

陈飞适时咳嗽两声，佟明媚还兀自沉浸在见到电影明星英俊不凡的喜悦中，沈从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陈飞抽出一张椅子，请佟明媚坐下，转头对沈从嘉道：“沈老板继续添头吧。”

“我可当不起‘老板’二字，现在时代变了，魏二爷才当得起这两个字。”

佟明媚将椅子往沈从嘉梳妆台的位置移了移，她很期待沈从嘉完全卸完妆的样子。

“我这里尽是些台上用得到的物件，连茶杯也没有第二只。飞哥，还得麻烦你走一趟，给佟小姐倒杯茶水来。”

茶水点心看戏的时候早就吃够喝够了，但佟明媚正觉陈飞有些碍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陈飞瞥去一个眼神。她侧眼去指使陈飞听话干活的小表情落在沈从嘉眼里，后者只是眼睛一瞄，视线复又回到镜子中去。

陈飞心中记了他一笔，却不得不听佟明媚的吩咐，心里直念着二爷快来，带上门出去了。

佟明媚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整个人都放轻松了，刚想和沈从嘉攀谈，但忽然想到他方才那一声“飞哥”，有一种说不清的熟稔，令她回想起酒店那个陈飞安插好的人。

佟明媚的声音不自然地冷了一层：“大明星和魏二爷很熟悉？”

沈从嘉揣摩她这句话，蓦地笑了，“大小姐还是魏二爷的贵宾呢。”

佟明媚不吭声了，专心地看他往手上倒了不知是什么油，在手掌上擦匀了，又轻轻地抚上脸，按了一会，用旁边脸盆里的清水过一遍，重复几遍，再用干净的毛巾擦净，一张天然的俊俏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与魏奉山不同的是他整张脸透出阳光澄净的少年气，褪掉脸上的五彩斑斓之后，眼神灵动，皮肤清爽，气质干净，佟明媚盯着这张五官立体的脸，心中冒了许多想法。

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想起魏奉山？

“明媚？”

“啊。”佟明媚一回神，脸有些红，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的声音念自己的名字，都比旁人叫得好听。

“沈先生真不愧是火遍大江南北的电影明星，我的同学就没有不喜欢你演电影的。”

“你这一声‘沈先生’，衬得我唐突了。”

“我——”

沈从嘉道：“从嘉就好。”

“好。”

佟明媚望着他的笑颜，目光舍不得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