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明媚一顿，脸似乎也烫起来。她虽还是姑娘，格外早慧，学校里的女孩子还只知道埋头读书的时候，她已经用看男人的眼光看待男同学了。

魏奉山显然也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故而才有那一句。

佟明媚摸了摸脸颊，让自己镇定下来。

还不到害羞的时候。

她接着问，“那你父母呢，我是不是也该见一见？”

说是开放自由，时局还得是这样，尤其是这些产业不俗的大户人家，儿子的亲事不是个人能定下来的，酱油厂的少东家要同谁结婚也得要过了父母关。

不过佟明媚想，魏奉山这样的，即便是生养他的父母，也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魏奉山答道：“父母俱已不在。”

佟明媚并不十分惊讶，她心里不是没这样猜过，不受父母阴蔽的人，才能成长得更快。

男人的眼神坚定，告诉她自己如此隐秘的家事，佟明媚想，若将来跟他做夫妻，便也要培养一点夫妻情谊，否则自己也要吃亏。

她垂了眼，一绺零散的长发从脸颊边垂落下来，从魏奉山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隐隐有泪光。

“那咱们倒也同是苦命人。”

任何一个男人坐在这里，看见美丽佳人柔弱，几要落泪，也是会心动的。更何况柔弱的那个是佟明媚，坐这的是魏奉山，他听到那一声“苦命人”，直想将她揉在怀里。

但是也不到时候。

“不会总这样苦。”

佟明媚笑起来：“当然。”

她心里激动地想，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吧。

佟明媚又问了些她关心的问题，俱得到了令她满意的回答。要知道魏奉山不是梁永闻那种年纪的年轻公子哥，她靠着自己一穷二白，是没有信心拿捏的，但魏奉山似乎诚意满满，问什么答什么，顺滑得让佟明媚险些怀疑其中有诈。

自然，佟明媚也捡了些自己的情况说，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都是魏奉山知道的，他只管听着。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佟明媚盯着他的脸，大脑飞速地转着，嫁给魏奉山，实在有许多诱惑，她期望自己冷静、谨慎。

“唔，似也没有了。”

魏奉山循循善诱道：“没有了？”

佟明媚吞吞吐吐。

他便要点头，起身去书桌那，因佟明媚前不久常来这里，书桌的陈设并不跟以前一样，他视线扫过去，在地上捞起日历。

看他拿回的东西，佟明媚下定决心，一伸脖子忐忑又坚定道：“我不能就这样嫁给你。”

“还有什么条件？”

“倒不是条件。”佟明媚犹犹豫豫。

“你说。”

“那我可说了。”佟明媚咽了口水，打量他的脸色，“第一件，先订婚，旁的日后再说。”

“第二件，对外介绍我，要按照我的说法……”她搬出早编好的“北宁身世”那一套。

第二件，魏奉山可以立即点头。

不过前一件么，日后再说。

魏奉山忽地就笑了。

沪城多少适龄婚嫁的女孩子想入他的眼，为自己、为家族求一个妥贴荣耀的日后。偏面前这女人，她瞻前顾后。

更可气的是，连梁永闻、袁璠那样的男人，她都当个宝，恨不得马上敲定婚事，把自己这辈子送出去。但当对象换成了自己，优柔寡断，总觉有暗亏。

魏奉山想不到的是，在佟明媚心中，她的犹豫有一份源自于某种难以觉察的不自信。

佟明媚偷看他，还算沉静，手指摩梭着日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分安静之后，终于等到他一声：“好。”

魏奉山又补充：“须得登报。最多一年。”

时下名门大户都流行先订婚，若干个月再将喜事办起来。为的是婚事诸多繁复，准备周期长，订婚相比简单地多，两家可立即宣布姻亲关系，好让友家、对家看看形势。

佟明媚其实不想的，登了报，将来还是不好脱身。她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和魏奉山长长久久的，他家大业大，心眼子还多。

很矛盾，既期望和他培养夫妻情分，又觉得并不会长久。

“而且……”

佟明媚的脸热起来。

魏奉山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第二日，魏奉山便给她选相片，都是翡翠饭店那回照的，两个人着一样的粉色，一个挽着另一个。

上一回后来并没有登报，因为佟明媚那时候还是很担心报纸传到长壑去，引起闲话，正在这时候用，倒刚好。只是没想到这些相片，魏奉山收的这样齐整。

她挑挑拣拣，选了自己最好看的一张。

男人并无大表情，每张都差不多，况且是他交给自己选的，佟明媚心安理得地擦擦手，继续吃小修和陈飞从外面给她带回来的糕点。

“还有订婚启事，我想找文化界的一位文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