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前,他独自一人来到了郊外演武场。
雾朦朦的清晨,还没完全亮堂。
接近夜的颜色,天际边却隐隐有了明光。
沾染了一身湿雾,披于肩上的大氅寒气逼人。
他就远远立在灰暗中,望着熟悉的擂台与马场,兀自出神。
今日有些凉,不知不觉间,忽然飘起了小雨,如一场虚无的缥缈幻境,雨的倾下,让整座演武场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伤愁。
李同光也未带着随从,身边连个帮忙撑伞的人都没有。
瞧着雨势渐大,时辰快逼近质明之时,他想,该要走了。
可才转过身,忽又觉着身后不对。
一抹藏青身影无声地融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有人在注视着他。
回眸,且看长裙飘飘,青丝如瀑、风中摇曳,那人撑着一把素白油纸伞,娉婷袅娜。
雨下得多巧。
模糊了他的视线与神智。
他几乎不用仔细去想,单从远远的一个轮廓便知晓,是任辛在望着他。
他忙跑向她,像少年时一样,没有多余的束缚,此刻,他仿佛找回了当时的自由。
他仓皇失措地跑来,甚至不小心绊了自己一小下。讪讪抬头望了任辛一眼,她则冷漠地回视,半个字也没说。
心又从高崖处悬落。
他站在她跟前,低头叫了她一声:“任左使。”情绪莫名地低落,就连声音也是闷闷的。
她没回应,只是问:“这几日,睡得可好?”
伞微微被抬起,她从一方阴影中渐渐露出芙蓉般的容颜。
奇怪,明明快要天亮了。
她却仍有着月色的皎洁与清雅。
他便如恬不知耻的泥地之种,岑破了石土,好不容易冒出了一点头,他却只急着去嗅月的馨香,去得到它短暂的一点爱怜,期许着它洒落的银辉能照拂在自己的身上。
顺着任辛淡淡的关心,他点点头。
“那您呢?”他反问。
话里行间夹着一丝从前不曾有过的边界。
她还是避而不答:“计划去阳城几日?”
他也不恼,也不去想任辛为什么这般古怪,还是一个劲儿地顺着她:“越快越好,早日平定阳城动乱,百姓便早日恢复原本的生计。”
她笑了笑,“你这样想很好。”
李同光站在伞外,和她相距不足一尺。
安静了片刻,任辛又忽然问他,冷吗?
他愣了愣,点点头。
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她口吐幽兰:“进来。”
任辛在邀他靠近。
他瞬间错愕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任辛用力地扯了扯,身子一个踉跄,不小心就靠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紧紧贴着彼此的身体。
她的温热在一点点将他的寒冷吞噬。
他想挣开,不想将寒气递给任辛,可她却单手环住他的腰,嘴里吐着热气,贴近他的耳朵时又痒又烫,她说,抱紧我。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砰砰作响。
它分明摇摇欲坠,却一次次地被任辛操控着动向,时而跌入深渊,时而如至云间,与日比肩。
他的浑身上下是被火烧过的滚烫。
湿漉漉的大氅在任辛的臂中一点一点地有了些暖意。
他想重新唤她,哪怕仅仅只是一声,也想唤她,师父。
可任辛却突然松了手。
他茫然着的一张脸此刻朱红,在与任辛的对视中,几乎是快要滴出了血。
“李同光。”
“嗯?”他羞赧地低眼看她。
“你想亲我吗?”
“啊?”
他的几缕头发贴在额前,水淋淋,通红着的一双眼水雾荡漾,如同一只小狗。
任辛的手缓缓抬起,抚着他的脸。
又问了一遍:“想吗?”
方是时,她捧过他的脸,稍稍踮起了脚,闭眸吻上了他的唇。
雷雨轰鸣。
天色被乌云笼罩住,延迟了光亮的到来。
在水雾缭绕的绿林间,他们周身都被热气包裹,在乍凉的清晨,置身于世外。
她猛烈,以舌攻破了他的理智。
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
唇齿之间在碰撞,他处在被动的边缘,最后,在两人口舌相互缠绕的瞬间,他的大手扣住了任辛的后脑,将她向着自己的方向拥入。
此刻,他们没有旁的杂念。
他将伞给推倒,把任辛那只冰凉的手牢牢握住,最后十指紧扣。
在大雨的倾落中,他得以去亲吻魂牵梦绕之人,去触及到他心中明朗的清月,去嗅那春日的悠悠花香,去恣意着自己的任性。
他们只有彼此。
他亲吻着她,逐渐夺得主动权。
很温柔,每一次都只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他红着脸,轻声问她:“疼吗?”
任辛摇头。
两人便又纠缠着口舌,一直到血腥味渐渐从嘴中蔓延开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任辛。
两人喘着气,面红耳赤。
任辛说:“我等你平安归来。”
他眨眨眼,回:“好。”
“雨停了吗?好像……也快天亮了。”
音落,天空飘落的大雨好像是在听从任辛的命令般,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