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了。绛紫的天空有稀薄星辰，城市渐渐沉没于夜幕。

“我的天老爷，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我妈绝对想不到，她刚准备掏钥匙开门，却望见我和糸师冴浑身湿透地走回来。衣服裤子还有头发，从头到尾到处都沾着沙子，我们还打着光脚，因为这样子根本没法穿鞋。

她高分贝的尖叫被糸师凛听见，他正在做作业，手里拿着铅笔，一边推开卧室窗户。他探头朝下望，又扭头朝房里大声叫——

“妈，哥哥和姐姐回来了！”

打完报告，他又扭头看我俩，又继续报告——

“两个人都湿了！”

……

无语。我忍不住用手肘顶糸师冴，小声抱怨，“你除了足球还教他这个？”

糸师冴眯起眼睛瞄我，“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

仿佛证明这一点，糸师凛刚好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出门，怀里抱着两张大毛巾。

“哼。”糸师冴故意发出得意的冷笑。

我用毛巾把脑袋捂住，不想他看见此刻我窘迫的表情。

**

清洗干净，也挨过教训，我总算可以坐下来休息，好好吃晚饭。到糸师家蹭的。

我妈提前结束临时加班匆匆赶回来，是觉得下午在警局扇了我巴掌，心里过意不去，本想带我去高级餐厅。

但我早就习惯她的性格脾气，现在心里也很豁然放松，不想为这点小事计较。

吃完饭，我们三个小孩被要求收拾餐厅。没有异议，我和糸师冴习惯性一个洗碗，一个在旁边把餐具擦干净。抹桌子扫地就交给糸师凛。

正和糸师冴闲聊时，糸师凛拍我俩后背。我们转过头，他笑得像只绿眼睛的小狐狸。

“你们是不是总算和好了？”糸师凛问。

我看向糸师冴，耸耸肩装傻，“‘总算’是什么意思？”

糸师冴心领神会，“不知道。”说着，他居高临下瞥了弟弟一眼，把头转回去，继续慢条斯理擦盘子。

糸师凛气得脸一下子鼓起来。我觉得他太可爱也太可怜了，把水龙头关上，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在他面前蹲下。

过来。

我朝糸师凛勾勾手指。

他一下子就不气了，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朝前跨一步，把耳朵凑我嘴边。

“谢谢你，小凛。”我轻声说，再亲他面颊一下。

他不可置信地摸着脸，嘴巴长得大大的，看看我，又抬头看糸师冴，一边用手指来回指。

和好啦？他用唇形问。

我点头。嗯。

他原地跳起来，对我竖起大拇指，再一路疯跑上楼，嘴里不知道唱得什么歌，好像有几句是关东话。

“刚才的是关东话吗？”我靠在水槽边上问糸师冴。

“不知道。”他仍专注于擦盘子这件事，目不斜视，头也不抬。

我拧开水龙头，继续清洗餐具，一边学着糸师凛的腔调抱怨。“你好冷淡啊，哥哥。”很久以前，我就是这样对糸师冴说话的，故意气他。

“关了。”他放下手里的盘子和擦拭布，莫名其妙的命令。

“什么关了？”

他不说话，视线落在不断流出温水的水龙头。我突然紧张起来，老老实实照做。“关了，然后呢？”我手放在围裙上擦拭，仔细盯着他，想从这张早熟的扑克脸上发现些什么。

然后……

他亲了我。

准确地说，贴近只是为了咬一下我的嘴唇。

这一瞬间，我像只炸毛的猫，四肢突然失去协调各舞各的。如果他在我还在洗碗时搞偷袭，现在碗起码碎了有三个吧。

“她、她们——”我指着客厅的落地窗，院子里两位女士闲谈的身影在玻璃上若隐若现。

“她们发现不了，除非你不懂事。”

“不懂事？”

“搞得动静太大。”

说完，糸师冴捧住我的脸再次把嘴唇凑近。这次不咬了，单纯是一个吻。稍微有些用力地紧贴，就像要把彼此唇瓣镶嵌在一起似的。

糸师冴既不高冷，也不乖张，谈不上正直，也与优雅无关。我认为是这样的。反正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他很凡人，普通的，正常的，骚动的，扑通扑通叛逆的青春期。

这就是我和他不像话的恋爱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