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

繁体版 简体版
小小书屋 > 修仙失败后我还乡养老了 > 第8章 清明(2)

第8章 清明(2)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是日晴空万里,一阵鞭炮声连响、烟雾缭绕下,正是村东北头两户新宅的温居之日。

但见两座农家小院并肩而立,紧邻左右,别无二致,皆坐北朝南。

靠东首的便是归属宁凭舟的新居。

前院一如村中其他人家,不砌外墙,只开柴扉一扇,由竹制的篱笆环绕三面作围。

院中地面皆已被压实,十分明净。石子小路一纵一横,当中交汇处立着一小面的土夯照壁,连接东边的柴房和西边的厨房,向后则直通往两层青石台阶上的三间正房。

正堂明间阔面,新打就的案几齐整。当中一道隔断后架着上阁楼的木梯。左右次间也前后隔开成四室,分作浴室、卧房、书房、静室之用,三间两厢、一明四暗,皆是粉墙黛瓦、木石门窗。

卧房外窗下又用矮篱围了一块刚翻好的花圃。靠西边的篱笆下引水成小池,清澈的活水中曳了几尾小鱼,池畔还移栽了一株瘦长垂柳,底下搭了一座简易的草亭,有十分的意趣。

东西厢房与正房间也各隔着一条夹道,一边是整个院子的水井所藏,一边则设着控制从附近水渠引水入院的水闸。

从此后起,半人高的竹篱由砖石代替砌成马头墙,墙头镂空,采光不差,墙下三面回廊与正房相接,底下砌出水槽,高高地簇拥成四水归堂的一方天井。

院中只以青石铺地,两侧厢房也都空锁着,显得很是朗阔清净。

后墙上也开着道侧门,打开便通往后面几分刚开垦出来的菜地,再往后几处天然水洼果然被挖成几个池塘,竹丛灌木,颇有野趣。远眺还可见北边水渠边的五亩新田,推门便是早春土壤的气息。

筵席便开在两边只一道矮竹篱隔开的前院里。

因两人的宅子一道落成,这筵席也干脆合在了一处。齐店主在村头开铺子,宁凭舟这些日子也认识了不少人,因此前来道贺的村人不绝,将院子里和屋檐下的空地坐得满满当当,一派热闹气象。

席面做的是六边席,取六六大顺之意。两位主家都不是抠搜的,因此一应准备得格外实在。

冷菜有凉切猪耳、甜丝丝炸熏鱼、滑溜溜冻羊蹄、卤豆腐果子、白糖落花生、拌水芹,共计六样。

六盘热菜分别是正当早春时令的面拖香椿鱼儿和酒炒泥螺,本地年节必备的红糖煎水磨年糕和萝卜馅裹的江米团,柔嫩可口、最易老幼的蚬子蒸蛋得用勺舀,另外还有一大盘澄黄酥脆的炸猪皮。

六道大菜就更是丰盛了——熝整鸡油光淋淋、色泽红亮,咬一口皮脆肉嫩;清蒸白鱼不添他物,纯粹本味也鲜美细腻;铺满剁椒的蒸整个鱼头却恰恰相反,自从湘蜀之地迁来的人传开,因酸辣开胃,如今也常常出现在饭桌上。

烩菜则是本地村宴传统的必备之肴,蛋饺皮肚鹌鹑蛋笋片山菌青蔬火腿等在浓浓的鸡汤里融为一体,鲜得能让人咬舌头;大碗的茼蒿肉圆子汤端上来便清香四溢,最后一道浇了杏浆的八宝糯米甜饭收尾,鸡鸭鱼肉、咸甜酸辣、蒸炸烹煮,一张八仙桌上俱全。

因宴席设在午时,酒水不过是村中自酿的米曲,并不太醉人,但依旧主宾尽欢,至杯盘碗盏俱空方纷纷散去。

转天便到了清明。

当日自清晨便下起了濛濛细雨,宁凭舟下午出门的时候,雨虽已停了,但村子周遭依旧烟雾蒙蒙。

拄杖沿着百多年间一代代人开凿出的石阶拾级而上,以宁凭舟的脚力不多时便爬去一半路程。

此时山间生出的云雾已在脚边徘徊,向下看去,庞大的村落便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淡青色的烟纱之中,只有黛瓦的边缘在浓雾的屏障中若隐若现。

清溪村的公共墓场就坐落这半山腰之上。

同是墓穴,有的土包庞大如小土丘、碑石齐整,有的则是孤零零低矮小小的一个、竖一支竹牌而已;正值清明祭扫之时,因而坟头大多整洁,不过有的前头只寥落两样供品,有的却花团锦簇、整齐累累……但无论如何,它们都迎着向阴的山道,错落立在两侧草木之间。

宁凭舟不多时便向上走到了墓园的尽头,一块约有一人高、有些年头的大石碑立在一株百年老松下。树下有一泓极细的山泉淌过,环绕着几乎要与这山林融为一体的一小片墓冢。

碑上刻满了铭文,这里是不知是谁何时,为前朝起已无后代祭祀的清溪村人立下的碑冢。

依山傍水,若能长眠于此,倒也不算一件坏事,宁凭舟淡淡想到。

齐山中复苏的绿意让碑石上也染上了朦胧的青色,他在碑前长久矗立。

一个个熟悉却记不清面孔的名字让记忆飞快回溯至一百六十年前。

阿九回来了,宁凭舟在心中默念。

恍惚间,他身边春绿消退,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寒冬。

……

“搓搓手,再搓搓,不冷了,不冷了。”

齐山上,林地间。猎户们踩出的小道上,八岁的男孩一身并不服帖的臃肿棉服,小小的身子在积了一拃深的雪地上蹒跚前行,腰间还绑着一只羽毛拖地的雉鸡。

巴掌大的小脸已经被冻得通红,不复本该粉雕玉琢的模样,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尚还明亮如星,不减精神。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宁阿九在了齐山上迷失了道路,辗转了半天却也还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看来继弟闹了好几天的鸡汤怕是又要晚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极细微的轻响——是雉鸡的叫声。宁阿九立时思绪回拢,从地上随手摸了一颗石子,小脸绷得紧紧的,脚步却瞬间变得轻盈,不动声色地往声音方向靠近。

雉鸡的颈羽在落叶后的密林枝桠掩映中若隐若现,在他眼中却仿佛近在咫尺的靶子般明显。这天生的眼明耳灵、举止敏捷、尤其掷物准头极好,正是他大冬天还被爹娘赶上山补贴家用的原因,之一。

虽然错过了回去的时辰,但若能再多捉一只,想来应该能少被责骂两句。

这样想着,他弯腰俯身。时机一到,石子从手心破空投出,穿过重重树枝,一道闷响传来,似有什么东西坠落,不远处的枯树丛里乱了一下,随即安静了下来。

分开层层杂枝,看到草窠子里躺倒的稚鸡,阿九这才长呼出一口气。

骤然一松懈,大半日未曾饮食的疲乏涌上来,当他意识自己被一节枯枝拌倒滑去、而前方便是密林的尽头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翻滚中,他挣扎着向四周抓去,然而只感到雪沫子从指缝间出不断漏出。

不知过了多久,天旋地转终于消退,阿九这才发现自己跌落在了一片厚厚雪地上,抬头便是自己掉下来的那面密林外的斜坡。

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陡坡,让他免于身体的疼痛的同时——他看了看自己短手短脚的小身板——免于攀援上去的任何可能。

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提起一看,竟是那只雉鸡倒吊的尾巴。

原来最后还是抓到了,阿九见状,不由重新开心起来。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

一缕寒意直冲脑门,阿九立刻跳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他身后的一棵半枯木上。

一张收紧的网袋悬挂在它半死不活的虬干上,恰吊在自己斜上方离地三尺的距离。由麻绳编织成的粗眼网,是山中常见的捕猎陷阱。

此刻,陷阱中确实收获累累——已经快沉到地上。然而其中困住的不是什么飞禽走兽,而是一个有头有脸、有手有脚的人——一名少年。

说是少年也有些勉强。因他虽颇为高瘦且四肢修长、只能蜷缩在绳网中,还披着一身兽皮衣裳、蓬头垢面的,但还是能看出一张不大的面容还未长开、五官也依旧是稚嫩模样,应当大不过自己两三岁。

他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长长的睫羽上结满了雪粒子,掩住了一双初具凤形的眼睛中的目光,但尚未抹平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方才的行为。

阿九小心翼翼地靠近,鼓起勇气开了口:“你……你是谁?”

少年在网袋中却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你不会说话?”阿九有些怀疑地歪了歪脑袋,顺着朝下望去,便看到了一只紧攥网绳的冻得通红甚至指尖泛白的手。

他急忙寻了四下里一块较为尖锐的石片,上前用力割起网绳上被少年挣脱得略有些破损之处。

突然,他屏住了呼吸。

缓缓转头,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一头足有三四百斤重、生着一对獠牙、浑身棕红的野猪转了出来。

这里应当是山中的一条谷道。若说面前还算是略陡的雪坡,另一侧便称得上高耸的绝壁了,眼见得它察觉了人的气息,一点点向他们而来,正可谓是前后无路、逃脱无门。

然而,不知为何,正当那野猪距离二人不到二十丈时,却突然抬起鼻拱嗅了嗅什么,随即抬起的蹄子便落了下来,不退却也不进。于是两人一动物,就这样仿佛是对峙了起来。

绳网中的少年不知何时抬起了眼帘。

就在这时,一只毛色艳丽的雉鸡作弧线划过半空,落在了雪坡上往下滚了几滚,溅起的雪花落了一地声音。

投掷出手,阿九也立即往雪坡那边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出声:

“我在这,在这!”

野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男孩吸引过来,它虎视眈眈地注视向他,拱嘴中吐出热气,仿佛下一刻便要冲向雪坡。

这时,绳网中的少年却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口中同时发出“嗬嗬”的声音。

野猪攻击的姿势骤然便一滞。

不仅如此,它身上的气焰竟也越来越低,半晌,真的掉了头,原路消失在了大石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