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止在车站等人,那人据说是他的亲戚。
根据“比自己小的男亲戚一律称表弟”的不讲理原则,杨止用几乎摁碎屏幕的力气,给好友邹庆德发去短信。
「不去了,在接我表弟。」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表弟?」
杨止一愣,托起下颌,想了想。
前几天好像跟邹庆德吐槽过自己那令人窒息的“表弟”。
「记错了,是我堂弟。」
「……行,那改天再聚。」
相比在网速又破又慢的小车站等一个萍水未相逢的勾八表弟,杨止倾向于和好兄弟欢聚一堂。
以他妈的原话,没见过所以才有见面的必要,因而毫不留情地把杨止推出美容院。
杨止看着“皇亲国戚群”里那张糊到亲妈不认的抓拍照,深深地叹了口气。
黑色,黑色,黑色……
现在的小年轻除了黑白灰,就不能穿点展现他们青春底色的衣服吗?
杨止站在大写表明的广告牌底下,忍不住用流量玩了把游戏。时间一点点挪到高铁进站,陆续有几个打扮时髦的,一看就是刚高考完的“小年轻”们,提着大包小包下车了。
就是没有让人耳目一黑的性冷淡穿搭。
「人呢?」
杨止一心二用,发完立刻切屏重入战场。
老妈可能还在美容院享受服务,好一会儿才回道:
「没来吗?你再等等。」
「我让小轩在广告牌那里找你啊。」
杨止嘴角抽搐。断断续续的游戏画面此刻终于罢工,卡在某一个尴尬的地方一动不动。
「黄花菜都凉了。」
他带着极强的怨恨打字,手指仿佛一下一下戳在那表弟的脑门上,不戳出个脑震荡就算浪费了宝贵的47分钟。
老妈女士躺在按摩椅上不腰疼。
「乖仔,你在急什么?」
入县城的最后一趟高铁止步于晚上9:15。
杨止硬生生等到工作人员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去他妈的表弟。
“小轩的手机……一般没人打得通的。”老妈的声音很低,一听就知道敷着面膜,“小孩子都有点叛逆期。”
杨止口气不善,“叛逆总得有个限度吧。”他最后一次左右张望整个车站,确定没有那个“黑黑黑”的残影,“我不找了,你让他自己想办法。”
“大晚上一个人多危险啊。”老妈说。
“有没有搞错,他十八了,又不是八岁。”
老妈宛如端水般心平气和,“小轩来我们家做客的,他第一次来容城,可能不太熟悉路。”
“六。”杨止冷笑了。
手机那头传来服务小姐温柔的嗓音,“这个力度合适吗?”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老妈飞速挂断通话。
磨蹭到将近十一点。杨止摸出根烟点上,在呼出的白色烟尘中眯了眯眼。
“喂,”他叼着烟,语气骤然随意,像一条不得不拖着行走的长裤,“解放了。”
邹庆德那边有些迷糊的嘈杂声,好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传来邹庆德嚼东西的动静,“……怎么这么慢。”
“人没接到,等得我要死。”
邹庆德笑了一声,“你表弟——还是堂弟,今年读高几?”
“都高考完了。”杨止说,“估计哪嗨去了。”
“来啊,到我这玩。”
“还有位置吗?”
“开什么玩笑,我杨哥不来,人少了一大半。”
杨止低声笑骂他几句,“等着啊。”
「第二天」,取了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实际是个小清吧。
招牌设计得很风骚,什么乱七八糟的灯管扎外头,生怕路人看不出来里头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杨止骑车抄小路,没几分钟就停在门口。
他一腿支着,猛地听见一声带着玩笑意味的口哨,差点连人带头盔地哆嗦到天上去。
邹庆德斜倚住玻璃墙,又用力吹了个轻佻的,“帅啊。”
“傻逼。”杨止卸下头盔。
“不是,我讲真的,这摩托蛮贵吧。”
杨止耸肩,“我跟老板有点交情,就是烦保养。”
他跟着邹庆德进去时,瞟了眼邹庆德塞进裤子里的衣服下摆,“你这游泳圈又安全了不少。”
邹庆德笑眯眯的,“我又不像你这家伙,为了装逼天天往健身房贡献汗水。”说罢,他一手拍在自己额头上,把碎发全撩上去,另一只手做出摆手机自拍的架势,“健身房的淋浴间真不好用,连头发都吹不干净……”
两人互拍着对方胳膊,笑得十分猖狂。
“哎呦笑猛了,差点忘记正事。”邹庆德缓了一会儿,“……走,我带你去看好戏。”
「第二天」的老板王子柯是两人的共同好友,素来不争不抢,业绩随缘,多是酒友间互相请客,请来的歌手大都唱着单纯的情歌。一般来说,是不会有所谓“好戏”的。
“来了个男的,你懂吗,特年轻,可能就刚入社会的那种。妈的一来这就点酒喝,还不挑烈酒,咕噜咕噜喝了一打,差点喝过去,现在在二楼耍酒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