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睡熟了,想来是带着身子几日照顾莫子泠累坏了。莫子泠下榻后掖好被子,抬手又注入了一道护体灵力到云芙的身体里,这才放心出去了。
此刻天已渐渐明了,云雾缭绕朦胧之下的司幽,真的很美。
三水见莫子泠现身转身敛襟,七叶则是倚靠着雅轩檐下昏昏瞌睡着。
莫子泠驻足问道:“辛苦了,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三水道:“哪里有习惯不习惯的,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莫子泠不自知地抚摸着右臂,只觉伤更严重了,而头上也莫名多了一个包,她并不知道自己生灵离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水看出了莫子泠的疑惑,虽不明原由还是故意开口道:“想不到大祭司生了病也会如孩童般胡闹,虽言胡闹却还是会下意识保护着心中重要之人。”
莫子泠知她在解释给自己听,抬眼看了看,没言语。
说话间云芙也醒了,披着衣服揉着双眼混沌着走出来,莫子泠忙转身扶着她,却被她反拽住,道:“不在里面好好待着,身子一见好也不注意了是不是?”
莫子泠低着目光神色凝重,沉思踌躇方要开口,宛童匆匆跑上长阶,雅轩门前停步行礼,哭道:“小姐!”
云芙瞧宛童一身重孝,不免皱起眉头,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沉了神色问道:“阿翁为何人穿孝?”
宛童跪下颔首哀泣道:“阁老,昨晚,逝了!”
云芙听着不禁一震,上前搀起宛童,强颜笑着道:“芙儿前几日才见过爹爹,阿翁勿要说笑了!”
宛童反手拉住云芙,痛哭道:“小姐!”
云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莫子泠连忙上前撑着抱住她。
灵堂就设在闲云居,停灵的第一日魏琰来了,伤心欲绝,在踏进院子时还不不慎跌了一跤,被侍者搀着走了进去,莫子泠就默默地跟着身后。
云仲的离世因由云芙早知晓了,当她身披孝衣跪在灵前望见魏琰的那一刻,心中就起了杀意。莫子泠觉察到,在云芙即将就要冲上来前一把按下了,便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魏琰几步趴在云仲的棺木上痛哭,还一面惋惜言语,堂内的人也无不掩泣抽噎。
不知过了多久,魏琰就“扑通”一声哭厥过去,众人慌张地上去,莫子泠知道魏琰不全然是在作戏,就吩咐了人好生抬他回去,自己则留了下来。一阵杂乱后,灵堂里的人出去的出去,送人的送人,几无不存。
莫子泠也松开了云芙,云芙漠然问道:“你早就知道,是吗?”
莫子泠本就心中有愧,遂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云芙冷笑,道:“你们,所有人,都在瞒着我,为什么,他是我爹,是我云芙的爹啊!”
莫子泠蹲下身轻轻抱住云芙,低声道:“对不起。”
云芙再也忍不住,靠着莫子泠失声痛哭起来。
宛童在门外看了片刻,也禁不住落泪,转身离开了。
夜里,魏琰苏醒后就一个人呆坐在书房的地上,也不许人靠近。
泪眼朦胧间,门外一声声传来:“魏兄!”
魏琰抬眼,只见云仲笑着,一如初见那日的装扮,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魏琰不觉立起身,下意识脱口道:“云兄!”
不想眨眼顷刻之间,云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房间里又只剩下了魏琰一人。
莫子泠安抚过云芙出来,看见宛童依旧在忙着相关的事宜,故走了过去,施礼问道:“阿翁,如有何事,可需怜儿相帮?”
宛童闻言回过身来,勉强笑了笑,道:“若是连这些事都不能办好,岂不是辜负了阁老多年的照顾。”说着又拿出一份竹简,“这是阁老让宛童交给大祭司的。”
莫子泠颔首接过,方要打开忽一阵冷风吹来,莫子泠不禁抬起头,只见整个司幽山上,幽幽飞起无数点点灵光,就连风声也哀鸣起来,宛若一场悼念。莫子泠一时看入了神,直到泪水滴落到手上才恍然惊觉。
阁老,一路走好!
帝鸿山庄这几日都在忙着准备喜事,虽说只是护卫执掌的亲事,但也是庄主亲口许下的,王管家亲手操办的,在族内也算是可大可小的热闹事了。
婢女送来了喜服给柏冬青过目,他们也知道素日里柏冬青性子平易近人就故意打趣她,还道段青枫对她如何如何好,什么事都放在心上。柏冬青也只是一笑作罢,随便打眼瞧了瞧,就把衣服放下了。
婢女们犹不饶她,谁料段青枫突然出现在门口,婢女们忙立身敛襟,识趣地离开了。
段青枫走进来看到一旁放着的喜服,问道:“怎么,不合身吗?”
柏冬青淡淡回道:“挺好的。”
段青枫知道这场婚事是他强求来的,事前也并未问过柏冬青,可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又嘱咐道:“大婚当日,你一定打扮得光彩夺目,作全场最美的新妇子。”
柏冬青听得出话里有别意,便问道:“段执掌在计划着什么?”
段青枫认真道:“到那日你就知道了。”
云芙整夜都在守灵,莫子泠就在灵堂外面陪了她一夜。
早上日头方升起来,魏子渂就来了。自云仲离开后,魏子渂就被魏琰关在了自己院内,此番想是准他来吊唁的。
莫子泠与魏子渂两个人在院子里见了面,互相没言语。魏子渂瞧着莫子泠一身素服,又把一头长发编好斜放到了胸前,就忆起那日丝发滑过指间,不由轻笑。
未几,就听见云芙在里面厉声喝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