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良久不能动,
身体像僵硬了一样。
原来,
他什么都知道。
缓缓地闭上眼,泪落两行,道:“陛下,不觉残忍吗?”
“残忍?”
九霄痴痴地笑,手指在画上人的眉眼处来回描摹,道:“他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朕给他那一瓢,
无论他活着,还是死了,朕都为他守着,
后半生,青灯为伴,
直到身死。”
说完,抬头望着我,道:“朕知道你的计策,朕亦知道,只要朕手书一封,李啻会出来见朕,但朕不想碰她,亦不想见她。”
我站起身,
不想听下去,
兜兜转转,
又回到原地,
他终究是入了魔怔,再难回头。
将出营帐之时,身后人唤道:“叔……”
我猛一心惊,
回头看,
却见他又在案上描摹丹青。
随后松了一口气。
却又见他摇摇晃晃,似乎要坠落到地,连忙疾步过去接人接住,
那人已是醉眼蒙眬,
眸中迷离,
眼帘微合。
我扶着他到床边上,掀开被子,正想让他躺下,却被他反手一推压在身下,
“陛下,”
我试着喊了一声,
他只是望着我,眼泪扑扑簌簌往下落,打湿了我的面颊,
就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满肚子的心酸,
压下身来,
抱着我的脖子,头埋在我肩窝里,
一个劲地抱着我叫叔。
睡梦中,依然不安稳,
我轻轻地拍着他后背,柔声道:“霄儿。不怕,叔在。”
他听了,哭得更凶。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哭累了,
睡着了。
我用丝绢擦了擦他的脸,
他脸贴着我的胸口,滚烫的面颊红得像玫瑰花一样,唇犹如血红瑰丽的晚霞,沾着几滴琼浆,润如花瓣含露,
领口处开了一片,
露出白皙惊艳锁骨,
我斜靠着床边,别过脸去,看着桌上歪倒着的白玉酒壶,玉浆从壶的嘴口处流淌出来,在桌上成了一片光滑的滩,
两个樽杯,
一个放得端端正正,
一个倒在地上。
桌上一盏孤灯跳闪,
昏黄的灯光晕染,
帐外隐隐听得虫鸣叫醒,不时还有几声鼾声。
待漆黑的夜空慢慢变得蔚蓝,
树梢上的月亮升至中空,又从空中降落,在西边慢慢隐遁,
我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胳膊,
将人放在床上,
刚起身要走,
衣袖却被拉住,
他缓缓地睁开眼,眸子一点一点变得清澈,
待看清是我后,
赶紧放开手,从床上坐起身来,
看着满桌狼藉,
低头道:“国师,昨夜朕……”
我叹了口气,朝他行过礼,道:“陛下放心,贫僧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他轻轻嗯了一声,
手扶着额头揉了揉,
我低声道:“头疼吗?”
“嗯。”
我扶着他道:“陛下宿酒伤身,以后勿要多饮,逝者已矣,何不放下往前看?”
他靠着床沿边上,
望着帐篷圆圆的穹顶,
喃喃自语,道:“国师,你说,他会不会还活着?”
我心咯噔一声,正在弯腰捡杯子的手也停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
拿起杯樽,若无其事地放在桌上,道:“陛下为什么这样说?”
九霄长吁一声,摇头苦笑道:“朕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