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天而降，时絮尘就这样出现在燕无忌面前，一如初见那般，似梦似幻似神仙。

可燕无忌没有在意对方来无影去无踪的秘密，没有在意对方话语中过分亲昵的称呼，因为在见到时絮尘的第一眼，那些分别以来盘旋在他心中郁闷就这样轻而易举化解。

于是，燕无忌笑着，自然而然回应道：“好久不见，阿尘这次待多久，可否时间长些，我好带阿尘去逛逛神州？”

“不必着急，我不会再走了。”

“当真？”

“千真万确。”

就像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非虚，从那以后，时絮尘始终陪在燕无忌的身边，再也没有离开过。

无论是闲趣平常的生活，还是忙碌辛劳的日子，十年如一，不曾改变。

直至第十年的深秋，燕无忌因从前忧思过重，积压成疾，患上癌症，病如山倒，势不可挡。

当天晚上，得知病因的时絮尘坐在床边，看着对方日渐消瘦的脸庞，握着对方冰凉无力的双手，眼眸闪动，下定了决心。

“阿燕，离开神州，跟我回家乡吧。”

“咳咳咳，阿尘，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

“阿燕不用担心，只有你答应，我就有办法。”

时絮尘没有明说，办法究竟为何，但燕无忌望着那张神采依旧的惊艳面容，望着那双含情脉脉、毫不躲闪的眼眸，再一次笑着答应了对方，正如几年前，他答应时絮尘的告白那般，满心欢喜，雀跃明媚。

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例如燕无忌褪去了二十几岁的青涩，时絮尘散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就随着情愫增长，不知不觉改变。

他们彼此陪伴，他们彼此相爱，在这段毫无保留的关系中，任何秘密都能被察觉，更何况打从一开始，时絮尘就没有想过隐瞒，只有燕无忌开口，他就能知道所有。

所以，当被时絮尘抱在怀中，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不显山，置身空旷山顶却感受不到一缕寒风，燕无忌未感意外，只有惊奇。

“这么看来，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并没有错，阿尘确实是天上的仙人。”

时絮尘听燕无忌提起过往，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有纠正爱人不甚准确的称呼，只是把对方抱得更紧，踏上尚未冰封的湖面。

“那阿燕可得看好，仙人接下来要施法了。”

随着话音落，湖底自下而上的冰封通道出现，在燕无忌的惊呼声中，时絮尘抱着人跳进其中。

接着一路前行，掠过迷宫，直接抵达中心居所。

不知为何，在进入这里后，燕无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快，近日以来被病魔缠绕的心身都得到了疏解，他忍不住挣脱时絮尘的怀抱，四处游走，好奇的观赏。

而时絮尘看着爱人活泼的模样，也纵容着对方，耐心解答着燕无忌天马行空的疑问。

“这里是阿尘的家吗，阿尘在这里诞生的？”

“这并非我的诞生地，而是我用神力构建的领域，阿燕要是想，也可以认为是我们的家。”

“阿尘独自居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太空旷吗？”

“其实这里从前只有一间卧室和书阁，其他空间是后来增设的。”

......

时絮尘的神域坐落于湖底，也不像暝九霄那般拥有规律变换的天空，久而久之便容易忘却时间的流逝，但为了照顾燕无忌的人类作息，他依旧想办法在中心区弄了个穹顶，正对着天池上方的天空。

待燕无忌终于把大部分中心区域都探索完毕，他们相拥坐在穹顶之下，望着繁星闪烁，时絮尘忽然开口，饱含歉意。

“阿燕，我能帮你化解疾病带来的疼痛，却无法彻底根除病因，把你从死亡的旅程中挽救，对不起。”

时絮尘抵着燕无忌的肩膀，嗅着爱人明亮生命里深藏的死亡气息，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伤悲与痛苦。

相比起时絮尘，燕无忌本人就看得开许多，他抚摸着爱人的发丝，柔声安抚。

“阿尘，不必自责，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能够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此生已经不留遗憾了。”

“况且，趁着我还没有年老色衰、满脸皱纹，就这样离去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我在阿尘眼中，永远都是年轻漂亮的模样了。”

“阿燕......”

听到这句话，时絮尘骤然抬头，似要吻上燕无忌的眼尾，抚平那还未出现的皱纹，却又在对上爱人含笑的眉眼后，叹息一声，咬住了对方的唇。

“无论什么时候，阿燕在我眼中都是最漂亮的，但你不能这么狡猾，不能把我丢在世上，独自守着回忆忍受漫长的余生。若我的余生不再有你，那我宁愿不再有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