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王家府邸出来之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若沅芷在前面走着,失魂落魄的,秦策则跟在他身后,定定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若沅芷,若南宁。
多像的名字啊。
连名字都处处透着不被人期许的意味。
秦策眨了眨眼,跑上前去跟若沅芷肩并肩走着,语气轻快:“说实话,我现在居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若沅芷没理他。
“若南宁做的这些事情关乎两国和平,殿下打算怎么做?还有王藉,你打算如何保住他?妥烬衍看似吊儿郎当,实际绝不好糊弄。”
秦策正了正神色,认真问若沅芷。
这件事不是小事,两国停战不过五十年,质子在北冥掀起无尽风浪,北冥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年来北冥一直在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可南越不同,南越皇帝昏庸无道,朝臣腐败无能,纵使有清廉之人,百姓依旧生活困苦,到现在也没有摆脱那些战争下的阴影。若沅芷这个太子当的举步维艰,他这个将军也不遑多让。
北冥经得起战火,南越却是经不起了。
要是战火再燃,就不是当年送皇子入京城告终了,而是灭国的下场。
若沅芷也心知肚明,而他如何做才能避免这样的祸事,这是他躲不过的责任。
若沅芷停下脚步,沉声道:“调查周家的那批人不用去了,盯着王家所有人,一举一动都要盯着。王荣威说的话不能全信,你亲自去趟他说的地方,如若他说的是真的,带真正的周文斌来见我。”
秦策愕然:“不怕妥烬骁知道?”
“我会找机会出来,记住,要活口。”
若沅芷淡漠说。
“大理寺的人已经去了王家,你如何保证妥烬衍不会对王藉下手?”
王荣威拿走了若沅芷的玉佩,也知道若沅芷是东宫的人,这要是他的儿子出了事,他定会拿着玉佩去东宫状告若沅芷,到时候,他们谁也走不了。
若沅芷哼笑中带着冰冷的杀意:“我会想办法,让你的人盯紧王家。”
秦策耸肩:“好。”
若沅芷脸色愈发的白,走到中街时再也绷不住,一口瘀血喷涌而出,星星点点的血滴落在雪白的衣袍上,晕染成了斑驳刺眼的红。
秦策吓了一跳,忙扶住快要站不住的若沅芷,脸色阴沉的可怕:“殿下,你的病何时如此严重了?”
若沅芷额上汗意涔涔,胸口涨的发痛,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抖着,听不清秦策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笑了。
“秦策,你知道吗?他曾经是我最倾佩的皇叔。”
若沅芷出身不好,在冷宫长大,从小便受人欺辱直到他的母亲过世,他才被接出冷宫。
而在冷宫里,他常听着那些下人在议论他父皇的皇位是他捡的漏,名不正言不顺的皇位终究坐不长久。
他那时就在想:皇叔肯定很厉害吧?都走了这么久了,这些下人还在念念不忘。
他想多听听那位皇叔的事情,所以经常趴在冷宫的墙上偷听那些下人谈论。
他就像是自己在冷宫里唯一的慰籍,听着那些光风霁月的故事,羡慕又嫉妒。
所以在他母亲被人迫害致死的时候,他没有哭,只是默默地看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让自己变得像那位皇叔一样强大。
当时的自己弱小到所有人都能欺辱,现在的自己依旧不够强大。
可惜,那个光风霁月,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的皇子,终归是变了。
秦策沉默不语,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他:“人各有命,富贵在天。”
“更何况,王荣威的话,不能全信。”
若沅芷徒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站直身子:“所以,要查清楚。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揭过。”
“秦策,我们都静静吧。”
说完,径自走了。
留下秦策一人在风中立着。
秦策无处可去,想了想,还是回了翎王府。
而若沅芷回了太子府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拂影阁,谁来都不见。
刘二和齐管家回府之后才知道若沅芷出去了,来问都是无功而返。
屋子里咳嗽声惊天动地,他们又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妥烬骁还在大理寺,齐管家急了派人去请,刘二则跑去请大夫。
跟若沅芷相处的这几个月,他们早已经将他当做是太子府里的一份子,连梅姨都格外心疼他。
“齐叔,不用了,我很好。”若沅芷拉开房门,换了一件水蓝色外袍的他显得格外脆弱。
齐管家忙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叫人来看一看比较稳妥吧?”
刘二也点头附和。
他们越是如此,若沅芷心中就越酸涩,他眨了眨眼笑:“我真的没事,只是出去吹了一阵冷风,缓一缓就好了,老毛病了。”
齐管家将信将疑,若沅芷:“齐叔,刘大哥,你们都去歇着吧,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我真的没事,你看。”
若沅芷走出去让他们看:“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身体很好,你们放心吧。”
齐管家这才放下心,刘二被若沅芷那声“刘大哥”给弄懵了,半天没有缓过来。
等把人都忽悠走了,若沅芷才缓缓顺着门框蹲下,将头埋进了臂弯里,他整个人缩成一团。
好累啊。
他想。
妥烬骁回府后没有看见若沅芷,问:“魏芷呢?”
人呢?
齐管家让女婢给他端了杯茶,妥烬骁喝了之后他才说:“今日府中空旷,他似是无聊出去转了一圈,吸了点风,现下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