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属于“天灾重点污染区”,曾经被狠狠夷平过一番,虽然现在看着四通八达,可实际上这些道路都是各帮派挖掘的“自用航道”,只管通向自己的基地,是不管往别处怎么走的。
若没个熟悉的当地人带路,在这十有八九都会钻进死胡同。
而文栖一伙人要去的案发现场则更加偏僻一点,是G市这块浩大版图里的“西伯利亚”地区。据说那儿是一座山头,上面还有大片保存完好的森林,曾经有好几位绿林好汉想要征服,最后都被半夜扶摇直上的狼嚎吓得裹着屁滚下来。
小二嘀咕道:“那种地方明显不利于‘钢铁操纵师’伸展,那半截入土的老头大半夜的往那去干啥?”
他问得单纯,老头对他来说就是个一面之缘的顾客,除了苍老之外估计都挖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此刻,他心里那一丝半点的挂念全然是为了那与文栖当年相似的遭遇。
可文栖——这人自认是没什么心肝,天大的事都能当一捧土扬了,此行也不过是为故人收尸,烧成灰一埋,便大可把他从记忆里轻飘飘扔出去——却莫名自作多情起来,居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安慰他:“人终有一死,别难过。”
说罢,他摸过连先生手上的珠串,居然像模像样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其实硬说起来,他和张乐其实没有相处多长时间,最多就是十年八年。
那时候他还在人安局,每天忙着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做人,时常忘了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小崽子。他心大得像太平洋,经常等到他想起来,回去看时,发现那小崽子已经长高了一个巴掌,过一阵再回去,又发现这小崽子洗衣做饭无一不精通,着实已经长大了。
再后来,他看这小崽子连上房揭瓦都学会了,已经确确实实不会把自己饿死了,就潇洒一挥手,告别乡亲父老一个人闯关东去了。
直至此刻,他心里才生出一点陌生的愧疚来。
他心想:我可能是有点混账过头了。
这念头一起来,就像荒废生锈的水管突然通了水,尽管水还没到,可冲击管壁的巨大颤动和气流声已经先行闯到了耳边,让人心里“轰隆”一下荡起冰冰凉的浪。
向来唯爱美人的文栖,脑子里居然没完没了地晃荡起张乐那张皱巴巴的脸来。
就在他快把老头脸上的皱褶数清楚时,忽然感觉指尖被轻轻碰了碰。此人属实不是洁身自好的品种,□□上的边界感几乎没有,要在平时,别说碰了碰,就算被摸了下屁股,只要对方长得合胃口,他估计都能等闲视之。
可不知是今夜太黑,还是死了人太不吉利,他居然浑身一激灵,猛地回过头,凌厉的视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见那装神弄鬼的假和尚比划道:在想什么?
文栖:……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人先是装出了一脸足以以假乱真的茫然,然后不知怎得,头一回居然感觉连先生的手烫——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在发凉。
他只好默默把手挪开一点,怜香惜玉的本能还是有的,冻着自己可以,冻着美人可不行。
然后他随口道:“在想小二刚才问的问题。乐乐是个很小心的人,灾区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不是自己的地盘别乱去的道理。没有意外的话,他不可能会去到树林里。”
他只想把连先生的注意力扯开,并不真心想对案件进行深入剖析——调查人为什么会死总是让他感觉很没劲,他只想把凶手找出来宰掉。
但连先生却是听进去了,比划道:意外可能是什么?
文栖走神到一半又被拽了回来,只好轻轻“唔”了一声:“可能性很多,比如说有小屁孩上山玩丢了,乐乐去帮着找;山上出现新的天灾痕迹了,乐乐帮着调查……当然最大的意外是我,如果是我要求的话,他肯定会去——”
突然,他感觉嘴唇上被压了半只手掌,那人似乎想让他别说了。
可他是个王八蛋,当即张开嘴舔了一下连先生的手指,有意微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