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先生正蹲在一颗树上，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一支佣兵小队。

他们都戴着黑色帽子，隆起的肌肉快要撑爆黑T，身上有不少血，但几乎没有伤口，看起来血都是别人的。其中有个人手上滴血的弯刀证明了这一点——这大概也是他们的招牌。

这毫无疑问是打过胜仗的队伍，像撕咬过羊群的狼一样意气风发，大概只等月圆就要仰天长啸了。

此刻他们也啸着聊天，非常大声。

其中那个寸头男人说：“这次的战利品可真带劲，今晚我得再玩玩。”

另一个人无所谓道：“随便，反正我们都不好这口。”

他们本人行进得很轻松，全程保持着队形，像手机游戏里一个移动的方块，横托竖拽全凭心意。但战俘的处境就不那么好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让人绝望。毕竟男人，尤其是这种败类还很狂的男人，并不在意一个战俘如何往他悲惨命运的尽头更近了一步。而当那个战俘碰巧是个漂亮女人时，这个地位还得再降一格，甚至没有人关心她作为一块可以使用的肉之外的别的东西，比如怎么死之类的。

连先生盯了那个女人一会儿，发现这是认识的人。当时他正在火锅店门口验票，刚好旁边的酒吧开业，这个女人就在门口跳舞揽客，转圈的时候红色的裙摆飞舞，像玫瑰花。

他还说，也许可以把她招过来。

但那些客人觉得她跳得太糟糕了，因此要求她先脱一件外衣，最好再把裙摆撩上去，一切都撕得短短的。

她拒绝照做，于是那些人狠狠闹了一顿，砸了好些门板和远道而来的客人。酒吧老板很生气，问她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你不可以，后来连先生就没再见过她了。

但是连先生记得她当时的神情，像一个带毒的怨灵，一直忍耐着忍耐着，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恶毒的女巫，吃掉周围的人渣。

他们渐渐走近的的时候，女人摔了一跤。没有人停下来等她，他们把她拖着走，还朝她腿间下流地开了一枪，然后一块儿大声笑起了来。

这着实是个奇妙的场景天空阴雨绵绵，一个人充满绝望，世界前路未卜，而这些人在放声大笑，好像一切都再好不过。

世界真是参差得令人绝望。

连先生盯着佣兵小队那个寸头，毫无预兆地动手了。

这不是什么费劲的事，总共就花了三秒钟，那人的枪甚至还在口袋里没来得及掏出来。

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连先生，好像一时不明白死亡将近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制造了太多死亡，早就不把死亡当回事了。

但是连先生知道，死亡是不可逆的，有时也很丑陋。

他用藤蔓扎进那人的心脏，一股黑色的液体从中流向他自己。他把它吸收掉了。

然后剩下的人也没放过。

一直到事情结束，他才分出心去连接小木头人。

那勉强可以算是他的一个分身，虽然小了点，弱了点，丑了点，但是缺点足够多的东西才容易得到文栖的怜悯。他于是就利用上了。

然而这时他突然发现事情糟糕透顶，文栖不在店里，当然也不在他所知道的别的什么地方，简单来说就是不见了。

一个成年人随便去什么地方都不出奇，但文栖不行。虽然古话说“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但到连先生这，文栖除了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都不该做。

他就想当只狗，把文栖牧在圈里，哪里都不要去。

因此，霎时间他眼睛一红，感官连接方圆百里所有的草木，以惊人的速度判断足迹、追寻气味、铲除障碍，最后攀爬到了一扇破旧的窗户边上，痴痴黏黏。

“……我从来不对无辜者暴力，况且，我大概找到个能压制住我的东西了。”

话没偷听完，他忽然觉得一股绵里藏针的视线倏然转来。刹那间他的心绪飙到了一百八，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发现我了。

他会怎么做？

会打我吗？

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不在意，恭敬又疏离地喊他先生？

没等他想起个所以然，他又悲哀地发现，自己手脚并不听自己的使唤，只听文栖的使唤。文栖一个眼神过来，他当即不敢说话；文栖让他走，他连看也没能再看一眼，就匆匆回了火锅店。

……然后去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澡。

文栖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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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人安局天灾管理处的数据观察员张眠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天灾降临后，不少人感染成了人形天灾，成为移动的危险分子，一个看不住就能炸出堪比原子弹的天坑。最近一次事故就在昨天，B市的天灾78号“水楼”爆发，淹了整个海滨区，甭管是宝马还是绿源电动车，此刻全都成了里头的废铜烂铁，相关部门直到现在还在救灾。

因此人安局特别设立了监管部门，随时盯着各路天灾的动态。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变成天灾，那其实是极少数的幸运儿，就跟野生的大熊猫一样稀少，想要观察一下都得在野外蹲个几天几夜。

因此作为观察员，张眠的日常工作其实非常无聊，无非就是对着一堆根本不会变动的数据，用一些正确的语录反反复复向领导交代天灾们暂时都很安分守己，并没有要炸掉地球奔向外太空的想法。

今天也会是平凡的一天吧。他趴在桌面，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这样想道。

这时，天灾排行榜微微震动了一下，动静大概类似于蜻蜓在耳边扇了一下翅膀，起先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紧接着，伴随着“叮咚”的铃声响起，一整串数据从37号脱落，降到最末尾，居然淡化消失了。

与此同时，还有72号、98号，203号，全部变成空白。其余数据快速地震颤，一遍又一遍地闪烁，最后重新排列，有的往上跃了好几格。

一时间，他整个人呆住了。作为一个学识浅薄数据观察员，他并不能完全明白此刻发生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仍然有种预感：世界要发生前所未有的大转变了。

“老大老大！”他连忙拨响上司的电话，“数据变了！天灾37号、72号、98号、203号全部消失了！”

然而闻言，电话那头之传来相当老道的笑声，听声音应该还叼着烟。那人说道：“别大惊小怪的，死个人很稀奇吗？”

听了这话，张眠才恍然冷静下来。虽然天灾们普遍强大，不容易死，但也不是真的不死之躯。他因此急忙查看这四个天灾的信息。

天灾之后，所有人形天灾都按照新规定王身体里注入芯片，随时能观察到生命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