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不满,枝头的叶浅浅冒芽挡不住风雨,雨势渐大,也就落在树下躲雨的两人身上。
斯百沼先将柴雪尽抱起来送进树洞里,再出来趁火还没灭烘衣衫。
待雨铺天盖地落下来,他快步躲进去。
没了火光照亮,方圆百里一片漆黑,只余簌簌落雨声与轻微的呢喃。
斯百沼转身,便见先前倔强不肯出声的人蜷缩着,快要缩成了球,低声叫冷。
这‘二殿下’身子当真弱,两场雨就生了病。
斯百沼不想管,没那么多恻隐之心,可树洞本就不大,柴雪尽躺下后,留的地方不多,斯百沼几乎贴着他腰胯站。
惧冷之下,柴雪尽本能向散发着热源的地方靠过去,双手攀着斯百沼的长腿,努力贴着取暖。
“二殿下不防我了?”
明知柴雪尽烧到糊涂回答不了,斯百沼还是没忍住弯腰去问。
黑暗里,柴雪尽闭眼苦苦寻觅的哀求模样让斯百沼眯了下眼,掌心贴上他的额头,让那凉意冰了下。
难怪喊冷。
离开破庙时局势紧张,柴雪尽穿得还是那身红色长袍,没武功抵御寒意,简直是糟蹋身子。
斯百沼念在他没丢下自己的份上,将半干的僧衣披在了外面。
这对处于水深火热的柴雪尽而言是杯水车薪,他仍不管不顾胡乱的往斯百沼身上蹭。
一边蹭一边叫着冷,尾音带颤,眼尾发红,好不可怜。
斯百沼兀自屹然不动,垂眸观察了他良久,终于在他的手碰见极为隐晦的地方时脸色大变,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疼。”柴雪尽叫出声,大抵是真疼得厉害,睁开迷蒙的眼,一阵波光潋滟,让斯百沼呼吸顿了下,“好疼。”
斯百沼自觉用力不大,看见他腕部雪白肌肤留下了几道红痕,不禁道:“娇气。”
柴雪尽听不进去,抓着斯百沼的衣衫:“我要被冻死了。”
能在这天里被冻死的得是奇才,但放任他这么烧下去可能会被烧成傻子。
斯百沼随身携带的药里没有针对风寒的,思索片刻,盘腿坐下。
而失去依仗跌坐在地的柴雪尽抱着双臂,眼神迷茫着落在平起平坐的斯百沼身上。
他记得这个人的热度,能让他温暖,便双手撑地,如同一只灵巧的猫般靠了过去。
“是你主动的,醒来后不能翻脸。”
在斯百沼澄清的那刻,柴雪尽坐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很自如往小火炉似的腰腹埋,脸颊贴上他结实胸口,大抵是很舒服,发出声满足的喟叹。
这等不见外的姿态弄得斯百沼怔神,轻笑:“你倒是自来熟。”
即便如此,柴雪尽还是在叫冷。
斯百沼搭在膝盖上的手蜷缩几下,视线落在他潮湿的领口处,或许肌肤相贴的取暖更好些?
连续半个月阴雨天的潍岭江在这日迎来难得的晴天。
暖洋洋的光落在树洞边缘,暖风落在柴雪尽露在外的脚踝上,刮得他脑门一跳,瞬间从沉睡惊醒。
倏然睁眼,让光刺得下意识又闭上了,而掌心和屁股温软触感提醒柴雪尽昨夜的舒适不是梦。
哪来的?
他一瞬想起诸多事,再次惊慌睁眼,同下方眼神清明的斯百沼对上了视线。
斯百沼只着白色里衣,衣襟微散,露出健硕的胸肌:“醒了,二殿下感觉如何?”
“我——”柴雪尽嗓音哑得仿佛刀在磨,粗粝难听。
“看起来退烧了。”
柴雪尽脸色骤变,披得没一件是自己的衣衫,他在斯百沼肩侧看见了被脱下来的衣袍和里衣。
拢紧僧衣,他迅速从斯百沼身上起来,抿紧唇站到一旁。
本以为他醒来会不分青红皂白发怒的斯百沼轻挑眉,大大咧咧坐起来理好衣襟:“昨晚二殿下发烧喊冷,扒着我不放手。”
“够了。”柴雪尽白皙的耳朵漫上薄红,转头看向树洞外,“我知道三王子是为了救我。”
这么明事理?
斯百沼怀疑地看着他,却见他捏着僧衣的指尖发白,似在忍羞。
都是男人,羞什么?
生在东夷那等民风开放的斯百沼理解不了柴雪尽,又被他裹着僧衣的单薄身姿所吸引。
那身如玉的肌肤昨晚隔着层薄薄的里衣蹭遍自己的怀里和掌心,是那般温润细腻。
正在斯百沼出神,柴雪尽抬眼看过来。
斯百沼当即道:“啊知道就好。”
又把他的衣服递过去:“已经干了。”
柴雪尽接过后沉默了,要是说让斯百沼出去他要换衣服,也太拘于小节。
可要当着斯百沼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换,他实在做不出来。
心里生出天人交战,便僵站原地。
斯百沼恍然大悟,都道历朝民风保守,不论男子女子都恪守礼节,很讲究面子。
在东夷,别说当面换衣服,玩到兴头还会掏出来比大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