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小镇往北望便是东夷。
边境之城的夕阳与柴雪尽在京都以往看过的都不同,城墙上眺望,一马平川的尽头是灰暗的天和血橙色的落日。
头顶是大片的灰蓝色,随着夕阳的坠落而渐渐呈现出浓烈的黑。
月牙光辉黯然的挂在正东方,失去飞檐脊兽的陪衬,孤零零的。
越往北上,天气反倒越凉。
柴雪尽抓紧肩膀上镶有毛领的披风,眼角余光不经意发现上城墙楼梯口处伫立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站了多久。
他漠然收回视线,叫了声元乐往另一边楼梯口走。
避而不见最为合适,起码在他能完全心平气和面对斯百沼前,这面还是不见为好。
美人快步离去的背影透着不快,似乎还在为午间的事生气,斯百沼嚼着薄荷叶,往日能让头脑清醒的东西这会儿起不了作用。
到底是气狠了,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去,都因为他的到来不看了。
斯百沼扪心自问数次,大概心里有鬼,始终愧对柴雪尽,明明是他心思龌龊,哪里能算对方举止不妥呢?
要他实事求是向柴雪尽说清,实在抹不开脸,丢不起这个人,更羞于让对方知道他的想法。
就这么放任着柴雪尽生气,他又觉得不合适。
思来想去半晌,斯百沼没想出个最佳解决方式,倍感惆怅。
“唉。”左侧响起一道矫情的女声叹气。
“唉。”右侧照葫芦画瓢似的响起一道男声叹气。
斯百沼双手抱臂,看看左边的边问凝,又看看右边的徐离风,语气平缓:“干什么?”
“有的人神色感伤,像惹心上人生气还不知道怎么办的傻小子。”边问凝调侃道。
“才不是,王子说过他不喜欢大美人。”徐离风说。
“哎呀,小风风,你也是男人,该知道这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边问凝趴在城墙上冲一脸正直的徐离风挤眉弄眼,“你跟了他这么久,还没发觉他惯会口是心非吗?”
徐离风歪着头,刚要回答被斯百沼的大掌捂住脸推开了。
“你两搁我这说相声呢?”
“哪敢啊。”边问凝收起说笑的神情,“王子,今晚动身吧。”
一步之遥就是东夷的地盘,他完全不用担心柴雪尽,还有她在呢。
纵然爱看美人,但该做的事从没失败过,实在不放心再让徐离风留下。
他们两个还护不住一个柴雪尽,可以收拾铺盖滚蛋了。
斯百沼道:“就是这时候最不该掉以轻心。”
这就是等到明日了。
边问凝实在困惑,问:“他不是周弘译还有那么多人盯上他?”
“正因为他不是。”斯百沼别有深意道。
非皇室中人,动起手来没那么多顾虑。
谁都知道承昌帝对周弘译有多重视,倘若和亲的是二皇子本人,送亲使会再多加个耿东策,另择选一支精兵暗中保护。
重兵护行之下,哪里会生出那么多事端,柴雪尽也还是京都第一病美人。
边问凝理不过那么多弯弯道道,单是心疼柴雪尽:“这么草菅人命,他们皇帝不是个好东西。”
“你两跟了一路,看出点什么?”斯百沼环顾四周,巡逻的守卫离得还远,这里暂且是个好说话的地。
“戎栋此行不像简单的送亲使。”边问凝字斟句酌道,“他似乎不特别抵触王子和大美人多相处。”
故意停住,去看他家王子。
果然斯百沼一听这话就头疼:“那时因为我能救他,戎栋也不想闹出事。”
“我没说完,王子别反应过度啊。”边问凝脸上有戏耍得逞的得意嘴脸,赶在斯百沼翻脸前又道,“据我打听先前随行有太医,在潍岭江出事后太医便不见了。戎栋对外宣称太医遇袭去世,实际那人回了京都。”
斯百沼无端有了一种近乎直觉的危机感。
基于柴雪尽的阴谋并非针对他父王,而是冲他来的。
斯百沼绷紧唇角,可也不愿再以小人之心度柴雪尽:“嗯,让徐离风说说他那些天的发现。”
徐离风道:“在潍岭江失散的那几日,戎栋见了一行人,为首者身边带着两个高手,我怕被发现没敢靠得太近,从戎栋的恭敬程度来看,对方身份高于他。”
历朝朝内能高于戎栋地位并且出现在这的合适人选不多,就算对方刻意隐藏行踪,也架不住有耐心的猎鹰。
边问凝摸着下巴:“这皇帝一家子玩什么把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