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位叫修齐的年轻人领着毛小桃四处巡视，不过这次由宅内换成了宅外。

早饭后，毛小桃提议再次四处查看一番，这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想离开那些吵闹的人，她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思考，再来，她从昨晚起就有问题要问。

站在大门外看这座府邸，看到高高的门庭上悬着块朱漆匾额，上书“孟府”二字，毛小桃这才知道原来这户人家姓孟。

孟修齐不知道毛小桃出来是要找什么，也不知道昨夜的一番查看她找着了什么东西没有，不过昨夜确如她所说的太平无事，白影一直没有出现。

毛小桃绕着孟府的围墙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丝毫怪异之处。她猛地想起昨夜刚到此地的情景，问孟修齐：“昨晚府上是几时掌的灯？”

“黄昏时分，父亲担心白影突然出现，早早吩咐了下人点灯烛。”

“里里外外全点上了吗？”

“是的，家里所有的油灯蜡烛全给拿了出来，父亲说必须保证家中处处有光亮。”

“一夜未熄？”

“一夜不曾熄过。”

毛小桃的记忆回到了昨夜在门外等候时，她分明记得当时这宅邸周围是漆黑一片的，若是宅内有灯火，如何也不该一丝亮光透不出来啊。古怪！不过，她昨夜明明已经巡视了大概，根本没有发现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除了那间停放着尸体的下人房，还是她遗漏了什么地方……

她一边思索，一边招呼孟修齐，“我们回去吧。”

“长老真的会捉到他吗？那个白影。”

“会的，你放心。”

孟修齐沉吟少时，问：“若是捉住了白影，长老打算怎么处置？”

“处置？”毛小桃抬头看他，正色道：“我没有处置他的权力，下面的路要怎么走得看他自己的选择。”

孟修齐诧异地看着眼前娇小的少女，长长的发辫分成了两股编好从两肩垂下，稚嫩的脸上一双闪亮的大眼睛，明明更像一副孩子模样，却露出来十分郑重其事的表情，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感觉困惑，所以他又问：“变成了鬼还有选择的路？”

“为什么没有？假如那位乳娘的死真的由他造成，那不就是一种选择吗。”

孟修齐的脸一下变得苍白，喃喃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杀人……”

声音太轻，毛小桃听不清楚，仰头问道：“你说什么？”

“如果恩怨不解，人死后就会变成鬼进行报复吗？”

“你很怕鬼？”

“大概只有长老您不害怕而已。”

毛小桃想了想，问道：“你是怎么理解鬼的呢？你们说的鬼，我们称作亡灵，那不过是□□已死而不得不离开的灵而已。单单因为肉身不存在了，大家就害怕了吗？你可知道这世间存在了多少各式各样的灵，人的，动物的，植物的，器物的，多到你根本无法想象，你都害怕吗？”

“鬼会害人。”

“你忘了你刚刚说过的前提了，你刚才说恩怨不解，因恩怨而互相伤害，这也是人经常做的事。说到恩怨，你有没有听说过出事的乳娘曾经与谁结过仇怨？”

孟修齐没在意到毛小桃最后问的问题，而是在想她前面说的话，这是一个……少年人会说出来的话吗？

毛小桃见他沉默不答，转而说道：“不如这样，乳娘生前伺候的夫人是哪位，劳烦孟少爷替我引荐一下，这些情况她该是清楚的。”

孟修齐尚未来得及回答，毛小桃突然一把抓上了他的胳膊撒开腿就往大门跑去，急声催促道：“出事了！快带我去那间下人房！”

“什么？什么……事？出什么事了？”孟修齐卖力地跟在她后面跑着，心下忐忑不安。

刚穿过大门，就撞上来几个慌里慌张的小厮，见着毛小桃激动地喊道：“诈尸啊！诈……诈尸啦！”

孟修齐一听这话腿都软了，毛小桃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他，索性松开了他仔细辨别着耳边轻柔的骨铃声，循声赶去。

下人房前已经有三个人影倒在了那儿，毛小桃匆匆扫视一眼并没有发现血迹和挣扎的迹象，想这三人应该只是被吓晕了过去。

屋子内果真空空如也，尸体不见了踪影，只有那对发黄的骨铃悬在半空无风自响。

跟着跑的小伙计不知所措地瞪着双眼睛，喘着粗气道：“刚才还在的，怎……”

话没说完，看到前面的毛小桃冲他摆了摆食指后赶忙噤了声，又看到她高举出右手，朝着门楣上贴着的挂笺作势一挥，那手还未落下，就见一只挂着蛛网的红色纸鸟从那纤细的指尖飞出。小伙计又惊又奇，捂着张嘴跟在引路的纸鸟和疾步匆匆的毛小桃身后跑。

跑过几间下人房，前面转弯过去就是通向后院储物室的檐廊，小伙计连呼带喘地跑着，耳边开始听到乱糟糟的喊叫声，刚要转弯，被前方的毛小桃一挥手臂狠狠拦下。

这一下撞得小伙计肋骨生疼，一声痛呼未及喊出就噤了声，只因抬眼间正看到猛地伸出来一只干枯的细爪，那干枯的手爪箭一般迅疾地戳破了面前红色的纸鸟。

残破的挂笺连着脏黑的蛛网，一齐挂在了长长的指甲上。小伙计给吓得面无人色，却又见那长爪猛地向后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