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宣历二百七十四年十二月,荆州齐家密谋造反九族受牵,奉帝诏押解归朝。
跨坐宝马金鞍的禁军手握锁链,拖动身后以齐阁老为首的齐家男丁慢慢悠悠从侧宫门走出。
岂料一辆车身全由降香黄檀打造的奢华马车挡在宫门前,拦住了禁军的去路。
将马栓停的马夫面对朝廷禁军连个正眼都没,趾高气昂地将腰牌一亮,“镇国侯府的世子殿下也是你们能拦的?”
明明是马车拦了路,到了镇国侯府下人口中就成了奉命办事的禁军之错,好不霸道。
骑于马上的禁军副统领倒没被这嚣张跋扈的马夫唬住,朗声朝马车里的贵公子说道:“本官奉皇命执行公务,还请世子殿下谅解。”
这谅解的意思,就是请世子殿下让道。
马车里久未有声传出。
倒是世子随行的侍从率先出了声,“郭副统领新官上任,对这皇城之事不甚了解也在情理之中,小人奉劝副统领一句,大宣地界内得罪谁也别得罪镇国侯府,我家世子殿下,您一个小小的禁军副统领开罪不起。”
这镇国侯府的下人个个牙尖嘴利,连掌管军权的将军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坐在里头的那个绝不是善茬。
被当众奚落的郭副统领脸色自然不好看,正想着要不要去参他镇国侯府一本,就听随行的下属说起里头那位贵人的来头。
“头儿,里头那位宣容世子是大长公主和镇国侯爷独子,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就是陛下也要让其三分,咱们还是让让,这位真得罪不起。”
“不就是个没了爹娘的毛头小子。”到底是武夫,说起话没个分寸。
嘴上这么说,郭副统领这行动上却背道相驰,下令让底下的人让路。
马车就横在郭副统领马前,副统领小声说的那句话,坐在里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帘帐里伸出只嫩白的手,很快外头的侍从会意将手臂伸了过去,刚还嚣张的马夫跪伏在雪地里,以背脊充当阶梯,将尊贵不凡的世子殿下迎下马车。
侍从回马车里取来上好的狐氅为宣容披上,“殿下当心着凉。”
宣容一袭白衣,配着白氅站在雪地里,俨然与景致融为一体。
随侍的人正要用手替宣容挡开脚边积雪,被宣容制止。
宣容抬头望了眼郭副统领,后又看了看只有一身亵衣裹身的齐家人。
宣容淡淡开口道:“执一。”
侍从就像是会读心术般领悟了主子的意思,手里长剑出鞘,剑光闪烁间高傲的禁军副统领从马背上摔下,狠狠砸在雪地里,摔折了腿骨。
两条马腿滚落在地,失去双腿的马儿无力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再也没有动过。
血染大片,腥味弥漫。
郭副统领手里还拽着锁链,他这一摔导致后头的囚犯好些个被拽倒。
看守囚犯的禁军见状,手里鞭子抽打上前,逼迫这些冻得神志不清的齐家人站起身。
宣容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郭副统领,而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齐家男儿。
这个男人遭受虐打却一身不吭,还不忘伏在齐阁老身上,替齐阁老承受毒打。
父慈子孝......
看着男子被打至口吐鲜血,宣容走到他面前,俯身看了看男子。
宣容离男子近,手执铁鞭的禁军怕伤到宣容,这才停了手,地上躺了个开罪宣容的,禁军恭恭敬敬唤了声,“世子殿下。”
那男子也顺势看着宣容,眼里没有半分惧意。
齐阁老刚喊这个男人叫故儿,宣容料想这就是齐阁老的二儿子齐故了。
脸带讨好之意的禁军踹了脚齐故,“还不给世子殿下问安。”
宣容倒不是太在意这个,他从禁军手里要来鞭子。
宣容的侍从当做宣容要用鞭,先一步抢过鞭子,巧借地上积雪将鞭子上的血洗尽,再双手奉给宣容。
多此一举的做法宣容也没说什么,而是手握铁鞭,端量了翻齐阁老身上的伤口。
只见齐故牢牢将齐阁老护在身后。
宣容拿鞭的手向上翻起,用圈起的部分勾住齐故的下巴,“会用鞭吗?”
谁也没想到宣容会这么问。
亲眼目睹宣容狠辣手段的齐故思量了会,开口道:“会。”
宣容闻声轻点几下脑袋,随后目光转向禁军副统领。
他松了手,鞭子顺势落到地上,宣容取出袖中锦帕擦了擦手,散漫道:“打他。”
齐故现在是重犯,殴打朝廷命官那是重罪,本就判了斩刑,此番若是真动了手,怕是死都是个难事。
“故儿不要。”齐阁老在这朝中多年,怎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宣容看着犹豫不决的齐故,机会就这么一次,给齐故活着的时候为他爹报个仇,但好像齐故没这个种气。
宣容暗道无趣。
就在宣容转身之际,身后传来齐故的话音,“好。”
宣容让人给齐故松了绑,就这么注视着齐故把骂他没爹娘的杂碎抽地满身是血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殿下,再打下去就要断气了。”宣容的侍从执一提了嘴,不是想阻止宣容的意思,而是想知道主子是要副统领的命还是要人生不如死。
宣容没有说话,而是紧盯着齐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