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杨伯学了几年。”
记忆中杨铁柱是个平顺乐呵的父亲,会杀猪、会哄孩子、会做饭,自妻子故去后,他是又当妈又当爹,没什么埋怨和唠叨,当然也没续弦。
但他好像又不是个普通屠户,识字的杀猪匠可不多。
蒙在杨爹身上的谜团变多了呢。
“识字明白些道理就行,日后我可以教你。”
杨玖不介意把自己这个行为叫做笼络人心。
张平安笑了笑,也没说可以不可以。
杨玖耸肩,抬头继续看天,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嘿嘿呜呜旺旺地应和,让这一路变得不再单调。
时间就飞快过去,远远看到天际有一条起伏的线,路上人也多了起来,路边还看到了茶棚。
“我们走的这道人算少的,西边那条通往江临县的人多,驮马人流日夜不绝。”
张平安给杨玖介绍。
傻妞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石榴村更是没有踏足。
杨玖缓缓张开了嘴巴,“不是说是个村子吗?”
靠近后发现,石榴村的规模太大了点吧,还有属于自己的城墙,虽说低矮了些,但那一圈的确是城墙啊!
“那是用于海防的城墙,多年没有修缮了,已经朽坏了不少。”
石榴村有个似模似样的城门,两侧贴着红对联、正上是“出入平安”的横批,尤带一些过年的气氛。
城门无人把守,但有个两三巡丁靠墙侃大山。
“石榴村是个镇。”
看到杨玖惊讶地合不拢嘴,张平安觉得很受用。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叫做石留存,要是有机会就带你去码头那边看看,就能看出来镇子造在河湾里,传说石头到了这个河湾也要留下,传着传着,石留存就变成了石榴村。
“海边煮的粗盐用船送来在石榴村码头上卸货装车,驮马再送去江临县装船,沿江向上,快则两日慢则三日就到了府城东洲,听杨伯说粗盐会在东洲府精炼成细盐,上品的精盐会送去都城。”
进了镇上,杨玖真是目不暇接、目瞪口呆了。
她在的地方竟然产盐!
距离石榴村百里,就是绵延千里的海岸线。
她呼吸隐隐急促,有种隔着千年与现代遥望的恍惚感。
她穿的地方,不会是古代的家乡吗?!
“东洲府属于什么地方?”
换个人也许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张平安听明白了。
“江南省,杨伯说他去过省府,那边城墙高耸,护城河宽阔,勾栏瓦子的灯火彻夜不灭。”
张平安心向往之。
杨玖一颗心忽悠悠地就落下了。
真是熟悉的配方。
她笑了起来,“以后有机会去玩玩。”
张平安笑了笑,没驳斥说天方夜谭,杨玖说那么轻松,说不定就可以了呢。
“对,有机会。”
天知道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来。
石榴村镇柳溪街杜家。
杜家即将嫁女,婚嫁的对象是家里有五条船的跑船人,只要向路人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目的地所在。
杜家果然张灯结彩,来往皆喜气洋洋。
他家算是富户,但没富到宅院深深、门禁森严的地步,有点钱,依旧是庶民,后者只有有过当官的人家才能够营造的规制。
招待他们的直接就是杜家的话事人,船老大的泰山。
“杨屠户呢?”
杜有德纳闷,怎么就来了俩人,其中一个还是姑娘。
张平安跟着杨铁柱见过世面,但终究是个村里青年,杜有德面庞赤红、声音洪亮,他的质疑和瞪过来的眼神很能唬人。张平安话到嘴边舌头却有点打结,用力地捏了下拳头找着勇气,正准备继续说话,却听到杨玖说,“杜家老爷安,我爹爹伤了腿,不良于行,怕没按约定来杀猪耽误了您家的好事儿,就让小女来杀猪。”
张平安看向镇定自若、冷静应对的杨玖,忽然青年的心底涌出自卑,他向后半步站在了杨玖的身后,默默给她撑着场面。
杜有德看到这一幕,眼底浮现出笑意,当然他更是笑出了声,倒不是有意嘲笑,他打量着杨玖的小身板,轻视不自觉就流露了出来。
未说话,却仿佛已经说了许多——“杀猪,就凭你?”
作者有话要说:旁人:就凭你杀猪?
杨玖:就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