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不便在街上行走,张平安也更想尽快回去,劝着杨玖别逛了,“回家吧,才挣了钱,别捂不热就给花了。”
杨玖说:“你在这里等,我进去走一圈,很快的。”
不等张平安再絮絮叨叨,她抽身就走进了人群,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街道上,男人女人、大人孩子,她一孤身女子走在其中没有丝毫突兀,大齐还不似后世一些朝代对女子设置上许多条规,现下一些明显未婚的女孩子临街叫卖自家做的酱菜、咸鱼也是寻常。
少男少女趁此机会交换交换眼神,说不定就有了一段姻缘。
走了一圈,杨玖对这个时代的情况或者说石榴村镇这十里八乡的经济情况心中有了个数,多富庶谈不上,但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依靠盐运码头,大人们吃肉,小民们捞到点汤喝。
她停在了一个烧饼摊前,一张脸大的葱油烧饼三个字儿,一张圆形的糖烧饼四个字儿,做烧饼的男人袖子高高撸起,手上沾着水揭起一张妻子做的烧饼,随即手就伸进了烧着炭的大陶瓮里,待手伸出来时饼胚已经牢牢地贴在了瓮的内壁。
他时不时观察烧饼的烘烤程度,发现鼓起膨胀的烧饼表面微微焦黄就赶紧起了出来,刚出锅的葱油烧饼散发出油脂的香气,烤干的葱碎点缀在表面令人垂涎。
旁边有人买了一张汤烧饼,表面一层满满的白芝麻,撕开烧饼,里面的红糖已经融化成糖水。
杨玖咽了咽唾沫,对着做饼的男人说:“我要两张葱油饼,两张糖饼。”
“你疯了,这么贵!”
烧饼摊距离系驴车的地方就几步路远,张平安不由分说地过来拉杨玖。
杨玖躲开,“头回杀猪,总要带些东西回去,算是纪念。”
“十四文可以买两斤黑面,做成粗饼够一家人吃一天了。”
杨玖心下计算,集上看了一斤糙米五文、一斤黑面六文,虽然粗硬拉嗓子,但青黄不接的时候却是裹腹最好的主粮。
“你提醒到我了,等会儿去背几斤糙米回去。”
张平安,“……”
他不是个这个意思。
“烧饼还要吗?”摊主问。
“要!”
“不要!”
摊主,“究竟听说的?”
“我出钱,听我的。”杨玖抢先说。
张平安不高兴地闭嘴,气得扭头不理杨玖。
杨玖不生气,和情绪不稳定的年轻人有啥好气的,她接过了烧饼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多年养成的习惯,摊主却像是见到了怪物,手下做烧饼却更有了干劲儿,原来他做烧饼值得别人一声感谢。
“可惜了,刚出锅的最好吃,等有机会带小弟小妹出来,我们吃热乎的。”
杨玖把烧饼放车上,拍拍热气十足的烧饼。
张平安气馁,“你真的要买粮?”
“当然啊,你看我家的情况,无粮断炊已经好久了,还好有你家接济。”
“你家二叔二婶真不是东西。”
“这点我非常认可,哪里分家专给豆粒的。”杨玖哼哼地说:“豆粒难煮熟不说,吃多了胀气放屁,磨豆浆做豆腐还差不多。”
“你要买粮我带你去粮店,外头的是便宜但很可能是陈良霉粮或者泡过水的瘪谷子,一斗米里夹半斗的石子、土粒,吃了不好。”
杨玖没想到这点,恍然大悟地说:“还是你周全。”
张平安叹气,他哪里是周全,只是杨玖没有遇到过想不到而已。
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农家存粮也差不多吃光了,却也鲜少有人出来买粮,一是价贵买不起,二依旧是买不起……
“比外面贵一倍!”
到了粮店,杨玖发现价格是相当不美丽,但货物就怕比,看了粮店的糙米是一点也容不下临街叫卖的那些了。
张平安,“还买吗?”
“买!”
杨玖忍住了肉疼,家里无粮心里会慌,“你留心点,我们多杀几头猪。”
“不年不节的,哪里那么多猪可杀。”
张平安无奈。
轮到杨玖哑口无言了,是她想当然了,好像一堆猪等着她磨刀霍霍,不年不节,屠户生意也不好做。
“大壮娘,你觉得四禾村那姑娘咋样?虽说小门小户的乡下丫头,家里有个瘫子爹,一对年纪小的弟妹,但那姑娘长得俊俏,屁股也大,瞅着就是个好生养的。”
粮店门口有声音刮到了杨玖耳朵里。
杨玖,“……”
今天刮的是东南西北风吗,怎么一而再的有声音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个苍老刻薄的声音说:“家庭条件也太差了些,虽说我家不缺媳妇带进来的那么点嫁妆,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那姑娘是没什么嫁妆,但也不要什么彩礼啊。她那个瘫子爹说不定过两天就没了,就少了个累赘。”
“那她就要拉扯一双弟妹。”
“李员外家缺个皮实的丫头陪小小姐玩闹,我打算送去。还剩下个小子快十岁了,能够顶门立户了。”
杨玖心中乐呵,说来说去还真是落到自己脑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