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并非周末，可霍承光说他不去上班了，陆溢阳说他不去上学了，两人一早驱车前往市中心的家具城。

体验式的家具城里人不多，可以慢慢逛，陆溢阳想起来，问身边：“有预算吗？”

霍承光正在看木桌，屈指在桦木纹的台面敲了敲，随口道：“不用帮我省钱。”

陆溢阳心想，还真是霍光会说的话。

霍承光看陆溢阳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就说：“我刚得了笔奖金，物尽其用，真不用省。”

两人一眼看中同一张桌子，用商场里供的提货单抄下编号。选小沙发的时候却发生一点分歧。霍承光想要懒人沙发，两个团子扔在阳台附近，晒太阳正好。陆溢阳却看中狗窝沙发，带靠背的，看书看电影靠着舒服。最后霍承光觉得陆溢阳说的有道理，还是选了绿色的狗窝沙发。

霍承光看样品，脑里都有小太阳窝在里面的画面了，玩味地说：“小狗是要有个窝。”

陆溢阳眉一挑：“谁小狗？”

霍承光笑着回了句“举爪子的”，这话正好提醒陆溢阳。他放下手，发现要不是霍光说这话，他真会下意识气血上涌一拳捶过去。

怎么能把霍光当成那群可以打打闹闹开玩笑的同学呢？陆溢阳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霍承光看了他一眼说：“你眼光不错，狗窝沙发是比懒人沙发好用。”

陆溢阳嗯了一声移开眼。

客厅和客卧都要布置，衣柜、茶几、写字台、皮椅、地毯……都照想象中的选，两人逛到书架区，霍承光问：“你房间里要不要放一个？”

“我从来不用书柜。”陆溢阳还在给客厅的大书柜量尺寸，头都没回地说。

“你那些书总要有地方放。”

“就学校那点教材。”陆溢阳拿出稿纸对比数据：“上课要用的我都书包里带着，学期结束就处理掉，用不着书架。”

“别的书呢？”霍承光有些惊讶地问。

陆溢阳这才回头，一时没过脑子答得快：“我没有别的书。”

是没有别的书，还是不看书？霍承光挑了个比较中性的措辞：“不喜欢看闲书？”

刚才那样回，是不是有点掉价儿啊？陆溢阳心里嘶了一声，避开视线，垂头轻声说：“不太看。”

霍承光就拍拍他挑的大书架，转移了话题。

昨晚功课做得足，一上午选得差不多了，路过窗帘区的时候陆溢阳明显停步，撩起一个样本窗帘摸了摸。

霍承光看了眼，动漫风、灰白相间，上面印着英文字样，就问：“喜欢这个？”

”Berserk。“陆溢阳难得眼里发光，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挪不动步的那种：“剑风传奇，我最喜欢的一部动漫。”

“装你房间正好。”霍承光说。

“我房间有窗帘。”陆溢阳犹豫，最终还是摇头。

霍承光没管他怎么说，直接询问导购尺寸，一看有成品，取了包装袋放进购物车：“喜欢就买。”

陆溢阳嘴角扬起，又怕自己在霍承光面前显得孩子气，选窗帘都要动漫的，和家里高档装潢格格不入，便在午饭时间和霍承光一起在二楼用餐区坐下后，边吃意面边找话题，想证明他眼界也没那么低：“能跟你说说剑风传奇吗？”

这里只有碳酸饮料，咖啡也不可能好喝，除了吃的，霍承光只挑了瓶依云，此时拧开瓶盖喝了口，示意洗耳恭听。

一对昔日至交好友，一方将灵魂出卖给恶魔，变成拥有恐怖力量的“神之手”，将战友虐杀殆尽，另一方则化身“黑色剑士”，向好友发起挑战，走上复仇之路。

“这世间最残忍的不是从来没有拥有过，而是曾经拥有却失去，这部作品…怎么说呢，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挣扎和绝望的人性。”陆溢阳放下叉子，说起自己最喜欢的动漫语气都生动起来，一时说得停不下来。

霍承光一直在听，至此问道：“所以你最喜欢主角格斯？因为他承受了命运的残忍，还能背负着继续前行？”

“我当然喜欢格斯。”陆溢阳点头承认：“但这么多年下来，我对剑风传奇念念不忘并不是因为格斯，而是因为他堕落成魔的好友，格里菲斯。”

“哦？”

“格里菲斯有魅力有实力，是一心往上爬的野心家。同时他也很脆弱，遭遇背叛就将自己出卖给恶魔，以此换回力量。他赢了格斯，输了一切。”陆溢阳目视餐盘说：“人不能为了获得力量把自己堕落成魔，这么多年，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我也——”

知道对方不可能明白这句话对他的意义，陆溢阳还是看向对面的霍承光，眼神认真：“我也一直在用这句话鞭策自己。”

“人不能为了获得力量，把自己堕落成魔。”霍承光低声重复，继而对陆溢阳额首。

他不置评，只是回味首肯，陆溢阳心里一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你可以说这是小孩子的拙见，居然把一部动漫当座右铭。”

“一切挖掘人性的好作品，都不会只是小孩子的拙见。”霍承光笑了笑，语气还挺真诚。

陆溢阳也笑了，心里有点沸，想多了解自己室友一点，就问：“你有喜欢的动漫吗？”

霍承光重新开动，吃完一块烟熏三文鱼，才开口说：“我没看过什么动漫。”

“动画片？”

“没看过。”

”猫和老鼠？喜羊羊？“

霍承光微笑蹙眉，茫然摇头。

陆溢阳终于体会到自己说不看书时霍承光的感受了，他好奇死了：“那你小时候看什么？”

霍承光想了想：“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