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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寻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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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反复斟酌后,嬴驷最终力排众议,采取了张仪的计策,拟下汉中地契,盖上王印,命信使送至楚国,并附上盟书,愿再度与楚国结盟。

几天之后,楚国使臣到访秦国,带来楚王熊槐的口谕,此言一出嬴驷当庭震怒。

“你们楚王莫要得寸进尺!”章台宫内,嬴驷猛地一拍龙案,指着楚使怒喝道:“取我汉中之地还要掳我相国?!手下败将岂敢跟寡人讨价还价?莫不是这丹阳、蓝田之战打得太轻了,未能将老楚王打清醒?”

朝堂内噤若寒蝉,无人敢言语,张仪眉头紧锁看向怒不可遏的嬴驷。

那楚使被吓得浑身哆嗦,佯装镇定,硬是挺直腰杆,不卑不亢回道:“我们王上说,他不要汉中之地,只要……只要秦相张仪肯去……”

“休想!此事免谈!”嬴驷压低声音,露出阴鸷的笑容,“若是老楚王执意如此,寡人不介意,再跟他打一战。”

楚使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双腿抖得几乎要跪下了,他面色惨白,咽了下口水,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却听张仪平静地说出:“王上,张仪愿意使楚。”

“你说什么?”嬴驷抬高了嗓音,不敢置信地看向张仪,众大臣闻言亦是愕然万分,纷纷看向张仪。

张仪弓着身,双手举过头顶,没有正视嬴驷的双眼,云淡风轻地说:“此事全因臣而起,欺骗楚王是臣之罪,臣难辞其咎。张仪不在乎这一条命,倘若楚王杀了臣可以平息怒火,与秦国重修旧好,臣张仪死不足惜!”

此话落下,整个朝廷都无声了,众朝臣看张仪的眼神变得复杂,先前对他嗤之以鼻的一些人顷刻间有了些许改观,但大部分的人则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盼着张仪真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大殿正中,楚使松了口气,看向王座上默不作声的嬴驷。

嬴驷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凛然的目光钉在张仪身上,而张仪仍旧保持着上奏的姿势。

良久后,嬴驷轻声长叹,疲惫道:“此事还需再议,楚使暂留秦国,等候寡人吩咐,散朝吧。”

退朝后,嬴驷径自离去,看也不看张仪一眼。

张仪目送他离开,淡笑一声,独自回了相府。

——

月上柳梢头,咸阳城内灯火通明。

两名衣裳华贵,相貌出众的少年郎正漫步于城中大道上。

那身穿绛红色华袍,行走在右侧的高挑少年,搭着身旁之人的肩膀,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老待在府上忒闷了,为兄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

“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林辙斜睨。

嬴恽啧了一声:“话别说太早,那地儿是个男人都喜欢,为兄今日做东,你便放开了享受。”

林辙眉头微蹙。

说话间,二人穿过两条回道,来到城西的一家酒楼外,林辙抬头看,门匾上刻着“云香阁”三个大字,从外观上看,与一般的酒楼无异。

门扉半掩着,嬴恽勾着林辙的肩膀推门踏入。

这云香阁外头看着简陋,内里却大得出奇。

整幢楼阁成一个环形,最外围是一环形庭院,院内花木扶疏,荷塘映月。

时至五月末,槐香四溢,清新淡雅,院中设着几个小凉亭,内里摆着石案与竹席,供客人纳凉、饮酒、赏月。

此时庭院中只有零星散客,在亭中饮酒赏月,偶有琴音流入耳畔,余音袅袅,更添了分宁静闲适。

林辙原以为是在此处,然而嬴恽却没有停留的意思,仍旧揽着他向里走。

二人穿过庭院,又登上五级台阶,到得此处,空气间开始弥漫起繁杂的脂粉香气,越往上走这脂粉味儿就越浓郁。

林辙心弦霎时绷紧,步履也开始变得僵硬。

而此刻二人已来到阁楼正厅外,像是约好了般,在二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之时,门扉倏然敞开,随之而来的是内里传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林辙心里咯噔一响,还未看清厅内景象,便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颜女子团团围住,那一串串的玲珑般的笑声和甜腻繁杂的脂粉香气令他头皮发麻。

林辙僵立在原地,下一刻,飞快地挣脱掉嬴恽的手臂,要转身离去。

嬴恽早已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立刻挟住林辙的手腕。

林辙用力挣脱,却怎么也甩不掉,他心生怒火,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直接朝嬴恽身上招呼。

嬴恽唇角一勾,掌心带出一道劲风,隔空化开林辙来势汹汹的力道,一掌接过对方的拳头,却也被对方击得手腕发麻,擒住林辙的另一只手微微泄力,被对方巧妙地挣脱开来。

林辙见状,想趁机抽身,岂料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嬴恽扒住了小臂。

二人近身快速过了几招,最终嬴恽掐住林辙的手腕,往一根麻筋上用力一摁。

林辙没忍住“啊”了一声,顿时泄了力气,嬴恽抓住机会用力扣住了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一股内力透过掌心猛地摁在林辙的肩上,他瞬间不得动弹,只得愤愤地瞪着嬴恽。

嬴恽笑盈盈地欣赏着他的表情,还轻微晃动了下脑袋,凑到林辙耳边,低声说道:“兄弟,别怂啊。”

“松手!谁要和你来这种地方……”林辙的手臂逐渐缓过力来,下意识挣脱。

“哎哟,两位大人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二人的这一番“打斗”,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你拉我扯,那些围成圈的花娘们都乐于看热闹。

此刻嬴恽正揽着林辙的肩,讲话凑得极近,被揽之人却因气恼双夹薄红,在旁人看来简直是被调戏过后羞恼推拒的模样,加之二人的相貌皆是不凡,此情此景更是惹人注目。

嬴恽却丝毫不在意,仍是笑嘻嘻,又凑近了些,轻声道:“贤弟,给点儿面子。”

“哟,这不是姜公子吗?”林辙刚要出声反驳,便听一女子之声从前方传来,“今儿可真是大喜之日,奴家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声音方落下,群芳散开,留出一条道来,此刻一位身穿鹅黄色荆裙,面敷厚粉,眉开眼笑的美妇人正摇着轻罗小扇,站在楼梯上,见二人望向自己,他轻笑着走下台阶,朝二人缓缓行来。

“都散了吧。”这美妇人名唤“芸娘”,是这云香阁的掌柜夫人,她将一众花娘们遣开,走到嬴恽面前,娇笑着微嗔道:“姜公子可是有一段儿时间未光临小店了,奴家和这儿的莺儿燕儿们可想死您了!”

林辙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嬴恽,他不解地看向嬴恽,而嬴恽却没理会他,勾着他的肩膀也朝芸娘走去。

“忙着呢。”嬴恽轻笑,漫不经心道。

芸娘会意,摇扇含笑,这时注意到一旁的林辙,微愣了一下,笑容越发灿烂,她一双眼睛放肆地打量着林辙,不禁赞叹:“这位小郎君生得可真俊!今日云香阁可真是有福了!”说话间,芸娘抬起食指轻佻地点了下林辙的肩膀。

林辙绷着脸,尴尬不语。

嬴恽把他掰到自己跟前,乐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本公子的挚友,今日带他来此处寻乐一番,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

“这是自然。”芸娘颔首,又忍不住观赏林辙,见他目光纯粹若水,捂嘴偷笑,“看这模样定是初来乍到,想必还未经人事吧。”

林辙被他这放肆来回扫荡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微蹙起眉头,看向别处。

嬴恽轻笑:“我这兄弟品性单纯,你可别吓着他。”

此时,正厅中央的舞台上琴声渐起,曲调悠扬,行云流水,歌姬唱起了曲儿,舞姬随之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舞动着纤细的腰肢,每一步都踩在音上,伴随着流水般的琴音旋转着,白纱飞舞,好似仙人下凡。

林辙被舞台上的景象吸引,逐渐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方才的尴尬。

嬴恽见他此刻不再推拒,放开了他,又望向台上伶人弹奏的七弦琴,问芸娘:“先时本公子编了首曲儿赠与云香阁,可还记得?”

“妾正要说此事。”芸娘笑道,“公子所编之曲,奴家已命妹妹们熟练弹唱,她们都喜欢极了,还排了支舞,正等着公子您来时跳给您看呢。”

“哦?”嬴恽欣喜,“那今日可有幸领会一番。”

“待此曲终了,便是。”芸娘笑道。

嬴恽点头,看了林辙一眼,灵机一动,对芸娘轻声说道:“不如一会儿,本公子亲自上去弹奏。”

芸娘目光发亮,惊喜道:“姜公子您亲奏,那可真是姑娘们的福分啊!公子请在此稍作等候,奴家这便去安排!”

“我随你同去。”嬴恽扫了眼林辙,见他正沉醉在演出中,轻笑了下,随芸娘悄然离开。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

这时,舞台上扬起一阵悠扬舒缓的歌声,帷幕缓缓向两边撤开,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出现在舞台正中,满座宾客发出一阵惊叹,舞台上两侧的花娘们舞动着雪白的纱裙,纤细的足踝系着银铃,随着舞步叮当作响,灵动万分。

“有怀于卫,靡日不思……”

在看清台上抚琴之人竟是嬴恽时林辙呆住,旋即扭头转向身旁,这才发现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嬴恽早已不知所踪。

嬴恽在台上完全退去平日里风流不羁的纨绔样,摇身一变为神明爽俊,飘逸如羽的高雅之士,那句“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说的便是如此。

“载脂载辖,还车言迈。遄臻于卫,不瑕有害?”

“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

“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一曲《泉水》终了,满座宾客无不拍手叫好,连声呼喊,二层的雅座上几名花娘更是倚着栏杆撒花瓣。

“没想到你还会抚琴。”

结束后,嬴恽带着林辙上二层,去自己常呆的雅间。

“呵,玩儿罢了,不足挂齿。”嬴恽摆了摆手,又恢复到熟悉的模样。

“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何时改姓姜了?”林辙睨他一眼。

“哈哈哈,这个嘛……”嬴恽凑近,压低声音,“毕竟在外头总不能用嬴姓,丢了父王的脸。”

林辙干笑,腹诽:你也知道丢脸。

像是猜到林辙在想什么,嬴恽扑哧一笑,如实道:“‘姜’是我母姓,王室公子出门在外总要低调些。”

此时二人已走到回廊最里侧,正厅的喧闹声逐渐淡出耳际,可林辙环顾四周后,越发觉得不对劲。

二人正行走在一条走道上,两侧有数间厢房,窗格在雪色的薄纱上交织着,内里忽明忽暗,而这数间厢房的窗纱上都映射着缠|绵的剪影,房内的灯光忽明忽暗,窗纱上绘出一幅幅令人浮想联翩的神秘图景。

见此春|光之景,林辙再度清醒过来,越发的难为情,而这时嬴恽倒是很解风情地凑近他的耳畔,幽幽道了声:“为兄先时赠与你的《盖世神功》,可还精彩?”

林辙“嚯!”了一声,蓦地弹开,本能地一巴掌朝嬴恽招呼过去。

嬴恽眼疾手快接住他的掌缘,在林辙即将喊话时抢先道:“别嚷嚷!小心打扰到人家。”说话间又使坏地捏了捏林辙的手掌,目光扫了眼周围,露出一个坏笑。

嬴恽继续拉着林辙,往里走,边走边说:“那《盖世神功》可是我踏遍各国,最终在楚国买到的,那店家可说了,整个中原仅此一本,你可别浪费了。”

终于走到雅间外,嬴恽推门,将林辙摁了进去,复又快速跟上关紧门,盯着林辙一脸邪笑:“贤弟,为兄这便检验一下成果……”

“你别搞!”林辙一个踉跄,自知打不过也逃不出这儿,又见嬴恽这副似是要扑上来的禽|兽模样,吓得浑身如倒刺,双手下意识环抱住自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声吼道:“我可是要为哥哥守身如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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