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舟踉跄起身，用灵力将沾着水汽的身体蒸干，昨日的衣物不知所踪，他从储物空间内拿出新的衣服，换上后出了门。

群山之间，飞鸟俯冲而下叼起水中的鱼，明亮蔚蓝的天空有棉花似的云彩缓慢在上方挪动，宋熙舟扶着门框，呆愣的凝视着这宁静而美好的午后。

他的眼中划过许许多多的情绪，有无措、愤怒、悲哀……混杂的情绪揉在一起，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吸附着万千难以言喻的心神。

他身形变换，化作流光潜入水中，避水诀被宋熙舟使用的如鱼得水，带着光华的游鱼飞速掠过，宋知闲仰躺着望向水面，那处阳光正好，宛若倾泻而下的薄纱，泛着波光粼粼的美丽色彩，无人能知晓宋熙舟此时的心情，他将自己当作水中的万千生物，化作自然的一部分，仿佛那生于自然，死于众生的琉璃万象图，悲悯而惆怅。

宋熙舟一直都知道，词安死的不能再死了，他是死物，无法进入轮回，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所有人都只记得那人的牺牲，只有宋熙舟无数次缅怀词安人性的另一面，他的卑劣，他的荣耀，他的爱和重之又重的亲吻，宋熙舟喜欢那人的全部。

莫大的窒息感像是要将他淹没，他始终都不能接受自己背叛了词安的事实，哪怕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藏于水草下方的若离惊艳的盯着上方的修士，他看起来那般脆弱，却又奇异的坚韧，被水托起的身姿无知无觉的感受着阳光的照耀，像是天仙下凡一般令人沉醉。

怪不得这人能令他们喜怒无常的君王念念不忘，他有这样的资本。

若离用灵力覆盖着魔气，悄悄接近着那仿佛山茶花一般的修士。

他拂过漂亮的夜鱼，扯掉缠绕着他的翠色水草，同那双眼睛对视。

修士的眼眶像是被花瓣碾碎了的汁液，红艳的仿佛最为决绝孤傲的断头花。

“失我者永失，得我者勇得”

但山茶花的红抵不过水的蓝，新生的若离终将被神明吸引。

不是爱或者欲，不过是纯粹的好奇。

这般浓烈的男子，为何红了眼眶。

宋熙舟骨感的手合拢，便将那小东西收入掌心。

“你是昨天的那物？为何那么做？”

若离胆战心惊的将幻化出来的细小的手搭在宋熙舟的手上，慌乱的挣扎着。

宋熙舟已然不恨，他不恨江卿许，同样不恨若离。

那般铺天盖地的爱，宋熙舟无论如何都感受到了，即便他选择了逃避，他也明了那样的情愫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堆砌而成，若离的眼神十分纯粹，干净的像这碧波荡/漾的水。

这样的眼神却出自一个魔物，真是可笑。

“你身上这股灵力是怎么回事？”宋熙舟见小家伙不答，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若离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沉重的好像马上就要赴死一般，“我是半人半魔的……”

他没有将那两个极具侮辱性的词语说出，父亲抛弃了母亲，从此他成了人人喊打的孤儿，因着人间容不下他，魔物聚集的地方他只能沦为玩物。

宋熙舟不可抑制的想起自己那崇尚自由的灵魂的友伴，他的旅程自由而充满危险，四年前便离开了他，去追寻更为广阔的天地，也不知那小孩儿如今怎样了，是否会惦念自己？是否会后悔于那未知的明天？

向生子，我想你了。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活在痛苦与欢乐交替的人世间？还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宋知闲的眼神又重新落在手中的若离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若离。”

记忆中所有的魔物都叫他‘杂种’或者‘魅魔’，没有生物认同过自己这个同母亲一样的名字。

“好，若离，你可愿……成为真正的人？”

若离颤抖起来，激动的捏住宋熙舟的皮肉，“真，真的可以吗？”

“自然，不过你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若是选择成为魔物，我会帮你，随后将你压送进戒律堂，若是成了人，我便收你为徒，可愿？”

“愿意，谢谢你，大人。”若离声音有些抖。

宋熙舟将销魂丹混着生魂散喂进若离的嘴，看着小东西嘶吼着将自己的手抓的鲜血淋漓，他不在乎，若离若是撑过了这一劫，迎接他的便是新生。

也不知过去多久，宋熙舟看着上方的日光被星光替代，沉默的感受着手上的疼痛，那处已然露出森然白骨。

掌心中的若离变幻身形，忽然抽长成他原本的人型，漂亮的少年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已然被咬的满是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