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傅霓尽管是个狂妄自大、恶盈满贯、母慈子孝的疯批，但总体还算信守承诺。

他真的为陆予珠提高了工资待遇，并免去了她的考察实习期，还给她上了全套的社会医疗保险。

他又给了她一笔补贴，让她在CBD区里买一套离他的公寓近一些的房子。

陆予珠是个很没有出息的人，所以她喜笑颜开地接过这笔巨款，和傅霓请假后公然在上班时间大摇大摆地离开公司，随后走进了CBD内的某家房产交易中介。

她穿着傅霓批钱买来的衣裳，身上用全套高定成衣一裹、把带有奢牌logo的墨镜一戴，竟也有了几分天龙人气质。

中介销售笑着为她倒了杯茶，又殷勤地按照要求将符合条件的房子挨个介绍一番。

陆予珠听着听着，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傅霓给的经费，貌似不够用啊。

中央城CBD地段的房子，哪怕是个厕所都要十多万一平起步。

傅霓拨给了她一千两百万经费，乍一看是挺多，但若是想在傅霓自己住的公寓附近地段买房，则还是有些太勉强。

或者，她可以退而求其次。

毕竟世上没有只有高楼大厦的地方——除了一栋高楼都没有的中心岛。

所以她完全可以在傅霓的公寓楼附近找套老破小当平替，反正CBD的社区服务根本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虽然对傅霓而言这有些丢脸，但一想到从此以后不必再通勤、还能免费装修，陆予珠便觉得也不是不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要如何委婉又不掉份地对着销售提出自己的想法呢？

陆予珠藏在墨镜下的眼睛一转，心中升起一个精妙绝伦的办法。

无所谓啦，反正傅霓的名声已经狼藉了很多年，再让她抹黑点也没关系吧！

所以她清清嗓子，对着销售道：“这些房子都很好，我都好喜欢。”

夹杂着气泡音的夹子音让销售觉得头皮发麻，不过业绩在望的快乐又迅速冲淡了痛苦。

“但是呢，我男朋友说，我现在还不能被他介绍给其他人……”她佯装苦恼，一点都不纤细的手指卷着一绺头发。

“不过我还是很想住在他旁边啦，所以拜托你，有没有那种不太张扬、又能离他近一点点的房子？我愿意当场刷卡的！”

演得有点太像了。

不仅对面的销售因为她这番为爱做三的顶级恋爱脑发言愣住了神，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得够呛。

算了，只要结果成功，过程稍微曲折离奇一点也不是不能忍。

这可是免费的房子！

销售将她的话消化片刻，然后迅速明白了其中要点，并为她挑选了一套就在傅霓公寓一条街外的、一百平出头的老破小。

其实也不能算很老破小，好歹还有十层楼呢，只是跟周围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相比就显得太寒酸罢了。

看房的过程很顺利，老破小位于这栋十层小楼的楼顶，去掉公摊有一百一十平。

虽然是一梯两户，但对面的邻居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所以勉强算一层独居。

小楼实际上并不很破旧，有电梯，物业蹭的是街对面傅霓所住高级公寓的物业。

房子坐北朝南，客厅与主卧外各自带着阳台，在陆予珠看来，这样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满意，要不然前面的人设就白立了，所以她蹙着眉点点头，像是认可得很勉强。

“行吧，那就这个吧……”

她掏出包里的银行卡，递给销售。

“现在就付款，我今晚就要装修。”

销售接过银行卡，毕恭毕敬地带着她回到中介，一边为她办手续，一边心里装满了对恋爱脑的鄙夷。

房子买完，陆予珠抱着磨洋工的心态又在附近咖啡馆里喝了杯花茶。

她懒洋洋地靠着咖啡馆的印花沙发，身上的青果绿缎面衬衫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深绿的高腰长裙则显得水波不兴。

这一身都是傅霓的审美，她毫不怀疑，这绝对是傅霓趁着上班时间摸鱼亲自选的。

她穿着一身深深浅浅的绿，神似一条蛰伏的毒蛇，又像是一颗未熟的青苹果。

阳光晒得陆予珠浑身发烫，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在一派岁月静好的安宁氛围里，她缓缓合上了困倦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光怪陆离的梦，而是很平稳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咖啡馆的玻璃窗外已是日薄西山。

……我草！

我草，我草，我草……！

陆予珠吓得从沙发上弹起，睡得僵硬发酸的身体在咯吱咯吱作响，她有些不死心地打开手机，直到看见屏幕上的17 : 51，才又满心绝望地坐了回去。

她居然，硬生生睡了一个下午。

傅霓甚至没有打个电话过来问问她是不是死了。

难道死的不是她，而是没有她的傅霓？

……完蛋了。

不管怎么想，都完蛋了。

陆予珠颤颤巍巍地喝了口冷掉的花茶，随后划开手机，拨通了傅霓的号码。

通话界面响起一阵忙音，大概是因为太忙了，所以傅霓没有空接电话——在心里疯狂打腹稿的陆予珠如是安慰自己，甚至感到了一丝躲过一劫的高兴。

但她没能高兴太久。

四十秒的忙音之后，傅霓的声音自听筒响起，他像是刚经历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话里还带着未消的笑意。

很难想象，除了缺德地狱笑话之外，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傅霓这个逆天笑出来。

“房子看完了？”傅霓问。

“刚看完。”陆予珠按着腹稿回答，语气格外冷静正常，好像她真是刚从房产中介走出来一样。

天边晚霞如火、残阳如血，陆予珠走在街道上，总觉得中央城的日落要比记忆中正常世界的日落更为猩红。

无边无际的红笼盖着城市，让人在光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