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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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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锦欢每个周一都会提前一小时醒,今天也不例外。他先是给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打去电话,预订午间两人座,要求安静避光,然后点了份轻食双人餐,让配送员十一点四十五前送到阿拉丁总部大楼,接着在吃早餐期间,回复了几个业务信息,并帮文延准备齐周一汇报资料,同时拟好一周Todo事项发到组内群里。最后拣了件白色灰细纹衬衫,烫成规整平齐模样。

他是个挺讲究的人,穿衣和处世是一个道理,喜欢那种规规矩矩的好看,平衡和谐永远是他的审美典范,而标新立异、随心所欲则是他力求避免的生活方式,当然,这并非说他讨厌这类人,相反,其实有点欣赏,譬如时露就是这种,但每个人的舒适模式不一样,任锦欢的理想生活是预期内、可计划,如果有零星火花乱窜到他的日常中,他虽会勉力应对,可也觉得麻烦费劲。

时露曾评价他欠缺真性情,不肯享受生活里的随兴与狼狈,人前的体面永远被奉在高位,任锦欢那时回应她:“把自己捯饬得灰头土脸,暴露出拼死拼活的底牌难道不是一个很容易被人拿捏的局面吗?”他脾性中对冲突的厌恶让平和长成一种天赋,正如他在辩论场上最常选择的四辩位置,揣摩评委喜好、迎合大局观、陈词总结、价值升华——这是他擅长且感到安全的角色。

任锦欢走出家门时,发现同一楼层的对门租户在进行保洁,中介管家正在拍照,所有家具都被清空,人似乎早就搬走了。这个中介正好与他认识,说前两周这户人家退租,现在着急把房子挂出去。

任锦欢记得对面住的是对情侣,虽然来了两年,但平时鲜少见面,只偶尔因为拿错快递联系过。中介说:“没办法,今年房租又涨了,除了互联网圈的,其他行业人很少在这个小区租。”

这话说得不假,近几年许多IT公司挪址到这个区域,为了招人纷纷推出房补优惠,本地租房中介便鸡贼地跟在其后抬高租金,一时间水涨船高。但即是如此,租房市场供不应求,任锦欢估摸不久他就会迎来一个新邻居。

到了公司,任锦欢从车库坐电梯直达A座7层,和文延一同参加每周一的阿拉丁经营早会,90分钟会议结束后,文延与他穿过B、C座,一路与他说接下来的策略安排,让他提前准备好方案评估,两人在天桥长廊处分别,接着,任锦欢从便行通道去往H座2层,与手下组员开了一小时周会,盘清目前各项目进展及困难点,最后走出办公主楼,在公司自建的图书馆会谈厅与hr进行双周一次的one on one。

几乎每个周一都是如此,会议永远填满第一个工作日,而从A座到H座的一路上,任锦欢平均会碰到30个面熟同事,其中三分之二有过共同进餐经历,且有十人同在管理层,这十人里,被他认为可深入结交的有五人,而具备重要价值、需长期维护关系的只有两人。

十一点四十五,任锦欢准时拿到早上预订的午餐,碰巧遇见穿着健身装的时露,时露除非有deadline,否则周一中午都会去公司健身房跳操,两人顺了一段路,在植物园小径上,时露轻快道:“公司男高管颜值榜的第11位要换人了。”

阿拉丁内部论坛“摸鱼区”有一个常年热帖,对各个男高管颜值进行投票排名,不过榜单前10位固定不变,大家非常识时务地留给林董事、CEO方老板等大佬,因此真正的排名是从11位开始。

任锦欢虽猜到答案,但仍然配合问是谁,时露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早上人力资源部办了个接风会,我蹭了下我老板的光,见到了那位新来的海外产运负责人。”

任锦欢笑笑:“那就说说你拿到的情报。”于是时露开始讲起金向棠的背景经历,尽管这些任锦欢早已了解,但她补充了额外一点:“我还闻到他身上喷的是FM的非凡香根草。”

任锦欢放缓脚步疑惑道:“你确定?”

“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闻。”

任锦欢没作声,他闻过时露说的那款香水,可以确定不是那晚与金向棠初见时的气味,他猜测可能碍于工作场合,所以对方换了香水。沉默片刻后,任锦欢问还有其他新鲜事吗,时露懒懒道:“还知道金向棠的星座与mbti人格,周三晚上陪我去看电影,我就告诉你。”

任锦欢无奈道:“那天晚上我有事,不过我也并不想知道这些,因为我会根据我的逻辑判断。”

时露讨了个无趣,说他现实主义太过,任锦欢则回道:“我如果要做出抉择,依赖的是全局对比和自我甄别,形成万中独一的答案,而不是颜值榜单、星座、人格测试这种通用型结果。”

“你这人的不好就在这里,只喜欢漂亮的官方背书和世俗认可,轻视平凡产物背后的价值经验。”时露不肯退让道,“就譬如你以为只是娱乐的颜值榜单,至少对一些单身hr和行政来讲很有参考价值。等你有资格进入高管行列,你就知道了。”语调犀利充满暗示,这让任锦欢一瞬间以为回到当年的辩论场上,他没有争辩下去,而是以会考虑对方建议为由和平结束话题。

时露看了下手机,发现快十二点,遂也不做耽搁,她在锻炼完后还得和一个相亲对象见面。

任锦欢有些诧异她去相亲,对方挑眉道:“不然呢,难道我要在健身房里去找直男对象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反感相亲这种方式。”

“接近庸俗是天才一生的课题。”时露说得痛快,“虽然你之前辩论胜我一局,但在脱单这件事上,我一定能赢你。”

顶亮日头下,园内植物扎堆紧挨,希冀逃过最后一波余热。任锦欢站在香樟树下,绿荫里的光斑零零散散嵌在他身上,像一幅油画被人用胶带涂改过,淡了好几处颜色。面对时露的挑战,他竟难得有了好胜心,歪头略一思量,他气定神闲道:“这还真不一定。”

任锦欢拿着午餐来到D5层数据架构部,他轻车熟路绕过密集拥挤的工位,找了处空椅子坐下,静静等着不远处开站会的男人,也就是他的同校师兄,杨争。

杨争是个工作狂,手下有一百号人,走到今天也是实打实费了不少力。这次站会又如往常一样拖到12点之后,杨争正询问最后一位汇报人项目细节时,侧头发现了任锦欢,冲他笑吟吟招手,像春水一样荡到他眼里,看得他有点恍神。最近是项目上线集中阶段,会上却暴露出延迟风险,杨争本有些不满,但此时此刻,这点不满就仿佛被起瓶器拔掉的木塞子,不值一提地扔到一旁。

站会结束后,任锦欢看到杨争手下皆如释重负、急着奔向食堂模样,笑着提醒他:“师兄,下次开会你得帮大家订好饭,不然组内小朋友们会觉得你太push了。”

杨争忙解释道:“主要上面催得急,而且数据资源紧张,几周前就让他们做兜底方案,但到现在还没弄好。”他是个非常注重工作细节的人,也极为负责,只是管理上生硬了点。

任锦欢听出他情绪里的压力,让他不要着急,然后陪他来到就餐区。杨争打开饭盒后发现是健身轻食餐,顿感意外,任锦欢知他心声般说道:“上次你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张跑步打卡照片,而且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运动热量消耗榜上前几名,所以我猜你在健身。”

杨争羞赧笑笑,他最近确实请了个私教,没跟旁人说,不成想被对方察觉出来,可这羞赧之下,他又起了几分欣喜,至少对方有关注自己动态,还留下这独一份的细心体贴。

想到这里,杨争复又看向对面,任锦欢在拌沙拉酱,动作不紧不慢,像在做件精致手工,他想起大学期间和对方吃饭时也是如此,斯斯文文细嚼慢咽的,不发出声音,以致当时杨争这个北方人反而局促起来。这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大概有八年,杨争到S大读研那会儿,对南方人印象只是小家子气、说话细声嗲语,后来遇到刚上大一的任锦欢,对方虽年轻于他,但心智聪慧,聊天谈吐很有见地,而且一张脸生得漂亮却不张扬,笑起来给人“初恋感”,非常符合本土文化审美,这是很难得的,人们热爱新事物,但多为“乍见之欢”,任锦欢这种,是“久处不厌”。

也是那时,杨争方才觉得南方真是好地方,秀水青山养出来的人就是纤细好看。

回忆得有些久远,杨争吃饭速度也不由慢下来,直到被任锦欢提醒,抬头撞见那张面孔疑惑不解地盯着自己,顿时,那种多年前的局促又回来了。

“师兄,是我买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见你半天没吃多少。”任锦欢关切问道。

杨争忙说不是,只称工作上一些事让自己不安心,并迅速换了个话题:“小锦,你怎么突然想要学德扑?”

任锦欢眼神不移望着他,两秒后开口回答:“之前听你说起时就有点好奇,而且公司很多人似乎都玩这个,所以想了解下你们牌友圈的时下爱好,和大家、还有师兄你也能多点共同话题。”最后一句说得很轻,仿佛只起个点缀作用,但却像羽毛一样挠到对方心里,杨争低头吃了几口饭,笑说:“你想聊什么都可以。”就算是不熟的话题,他也愿意听。

随后,两人来到提前预订的咖啡厅,杨争拿出扑克,把德扑的规则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思路清晰、结构明白,以前他就经常帮人辅导课程,这方面能力属实不错。

任锦欢听下来,也了解个大概,规则其实并不复杂,但和杨争试玩几局后,就输掉了所有模拟筹码。杨争难得看见这位师弟露出错愕神情,生出一丝掌握感:“德扑虽然看上去是个运气类游戏,但并不是运气作主导,更多需要计算概率、揣摩对手心理、迷惑玩家。”他又教了几个实用技巧,并称其中涉及博弈论,所以公司很多高层老板爱玩。

“就我知道的,余副总算是玩得非常好的高手,还有秦恒老师他们,会偶尔在德扑群里分享心得,这个圈子里有些很厉害的人被称作omniscient(全知者),他们不仅会算自己的牌,还会估计出场上所有对手的胜算。”

任锦欢边学边听他讲余副总等人打牌特点,最后得出结论——以他的空暇时间来算,要想三天内成为一个熟练的德扑玩家,毫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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