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舜就这么和阎罗王僵持着，相互沉默。

阎罗王不肯随便交出亡魂，临舜也不肯就此罢休离去，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奈何桥前，在一定程度上还影响了其他亡魂的轮回流程。

总不能叫他往边上站站吧？阎罗王在心里轻叹，忍不住抹了一下鬓边的汗。

好一会儿，守在临舜身侧的虚日鼠星宿呆不住了。他悄悄地俯到临舜耳边，一手扶着额头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天帝，咱们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属下怕这会儿首神他们都该咕咚下孟婆汤了……”

毕竟地府做事特有效率，别说喝孟婆汤，再耽误多一下子，怕是人都已经投胎长五岁大了。

“在理。”

临舜点头，像是面无表情地在应答着虚日鼠的话，手上却径直摸到了佩戴在腰间的武器，然后拔剑出鞘指向阎罗王。“阎君，莫耽误了，赶紧把星魂交出来。”

他看向阎罗王，反手又转了一下掌中剑。

后面的一众神君也像得了指示一般将腰间佩剑拔出，铁器摩擦铿锵作响，发出了噌的一声。“阎君！可别认为我是在说笑，我既然来了，那便是——”

“便是什么？”

哦！救星来了。

阎罗王如同快要脱水而死的鱼临终前被人泼了一盆水，大大松了一口气。

原本剑拔弩张的火势也像淋到了雨，众人僵持对峙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没了，见了来人，个个噤声。“…司命。”临舜没敢继续说方才的狂言妄语，对着这个面相甚是年轻的女子，他倒像是老鼠见了猫，下意识心虚。

司命如常地身着黑袍，长发只用简单的木簪束起，没有过多装饰。她冷漠地看向临舜等人，只一个眼神，神君们握在手中的剑便跌落在地。

众人忙不迭地弯腰捡起。

临舜见状，吃瘪地把自己的宝剑收回鞘内。他尊敬十二星次，是因为自己曾受十二星次照顾修炼成神；他尊敬司命，是因为她创立了三界规则，包括现今他执意要救的十二星次。

他来地府要星魂，当然不是倚靠自己说要屠酆都的狂妄话。索要星魂不是小事，因为他一心认定闹到最后必定能见司命，而司命一定会帮他，所以他才敢带人大闹地府。可现在……

临舜五味杂陈地瞟了司命一眼，看不穿她如今所想。

“天帝初登帝位，带着那么多亲信来地府是要作甚？”司命望了一眼他身后看不到尽头的军队，出于给临舜体面，她没有再多一句责骂。临舜这小子嘛，她还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司命不再多说，最后只从容不迫地向他抛出条件：“有些事，天帝可以到殿内详谈。至于其他人……”

“明白。”临舜听出司命弦外之音，连忙拱手作揖：“我这就让他们退出地府结界外，待事情办妥后就返还神界。”

司命与阎罗王对视一眼，轻道：“走吧。”

阎罗王这一转身走得心惊胆战。

哪怕司命就在自己边上镇着，他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因为……

“星魂十二道，有十道由我允许已经入了轮回。有两道没入，我允许你带走。”

甫一进殿，司命就开门见山地露了底牌，更是让阎罗王心头一震。啊啊啊，这难道就是掌握三界的大手子自信和魄力吗，说这些话完全就不怕自己会被打啊！！阎罗王情不自禁地屏息凝神，只敢耷拉着脑袋跟在司命旁边，根本不敢看临舜一眼。

哎哟。

为了星次神君们急匆匆赶来的小天帝，这么坦白地跟他说已经有十位神君入了轮回，他真的接受得了吗？

阎罗王甚至忐忑地抿了一下嘴。

“您——”

不出所料，此时此刻的临舜直接呆立原地。他目瞪口呆地死死盯着司命脸上表情，想要从她脸上捕捉到哪怕一点的欺骗和闪躲。

可是没有。

司命反而是坦然地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临舜的不敢置信，司命还直接划出了命数之轮甩到他跟前，上面的经络布局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星次神君之位的十处空缺。

那了无生命的、没有半点颜色的位置，代表着他们的魂魄已经不在地府。

临舜只觉得自己的信念又一次崩了。

“可是司命，您亲手栽培他们守护三界与您定下盟约，而今神界劫难致使破了此约，您不应该尽力修复吗？”临舜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费这样的力气呢？如果他们十二人可以被这样随意打散，那让他们在三界屹立多年又是为何？

司命眼睑轻垂，缓道：“当年订下盟约，我便知道有大劫数。这不算违背我当年的决定，有了他们，三界不是确确实实安稳了几千年么？”

“可……”

“就像太始为帝，你为帝，都是定数罢了。三界的维护又不是看人数多少来决定，十二之数也好，两个也好，他们有能力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