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闻闲安对土地说。

他们真的不会出手，而我真的打不过。闻闲安继续和土地说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是你会保护我的吧。闻闲安说。

是的，我会。土地终于回应了闻闲安。一阵暖意自眉心扩散全身，闻闲安的伤口快速愈合结痂，无声的规则覆盖了以他为圆心半径五米内的空间，泥土取代了原本坚实的地面，雨的气息笼罩此方。

啪嗒——

是松鼠踏上泥土地的声音。闻闲安睁开眼，褐色光点在他指间汇聚：“束。”

“……好。”恍然间，闻闲安似乎听见一声轻笑——是土地在回应他的呼唤，那声音温和，很熟悉。

下一秒，平静的土地翻涌，泥土汇聚成无数绳索，缠绕住松鼠的四肢，一点、一点地往下拽。

“吱吱！！”松鼠似乎察觉到危险，它开始挣扎——无数毛发化作坚硬钢针向四面八方无差别扫射，却总有新生的毛发填补空缺；而所有会伤到闻闲安的钢针，无一例外被翻涌的泥海吞没，闻闲安能感受到，土地将钢针吞噬，以养料的形式。

被吞噬的钢针稍稍缓解了闻闲安透支能量维持土地所产生的疼痛，杯水车薪，但足够唤醒闻闲安的一丝神智。

松鼠还在挣扎，但挣扎的幅度已经不如方才，闻闲安感受到松鼠的能量正在被土地快速吸收。他缓缓舒一口气。

还差一点……

——砰！

在松鼠的生命即将结束时，它忽然暴发出强大能量——只在瞬间，土地被炸开一个大坑，松鼠亦是只剩骨肉残渣，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兀，而这场爆炸，甚至没有给闻闲安造成任何伤害——

这不像同归于尽的决绝，这只是命不由我的抗争。闻闲安怔怔地盯着那个坑——松鼠自爆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不甘、愤怒、悲哀……松鼠拥有情绪，并且对自己的结局感到愤怒，它在用生命抗议：凭什么，磨刀石是我？

……磨刀石。闻闲安捕捉到关键词。我的磨刀石，岑无寂准备的磨刀石——可松鼠为什么会知道呢？它在绝望，它也有抗争，动植物变异后，也会拥有智能吗？

拥有情绪的动植物，还能以看待动植物的眼光看待吗？

茫然地，闻闲安看向岑无寂。岑无寂依旧漠然，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磐石；可此刻，闻闲安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基地，只有自己和岑无寂S+潜力的异能者；假如，只有S+潜力的异能者能感受到动植物的情绪，或者能感受到被自己杀死的变异动植物的情绪——

那在不得不生死相搏的时候，那在沉默着结束战斗之后，他……？

“你消耗太大，可以休息了。”一阵微凉的风带来一声低语，闻闲安的唇轻轻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周身环绕的泥土化作光点消散，他的意识陷于黑暗。

“……他察觉到了？”陈规看向岑无寂。

“嗯。”岑无寂指挥着风托起闻闲安，“如果……他选择离开战场。”

“请研究组忘记他的S+潜力。”

闻闲安睡了整整三天。他苏醒后，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异能使用效率终于稍微追上了由于结晶辐射而被强行拔高的异能等级——不管程度如何，有进步总是令人欣喜的。

……有进步明明应该让人感到欣喜。

可是为什么，我只觉得悲哀呢？闻闲安不自觉地回忆起那场战斗中，那只松鼠的绝望与孤注一掷——它在质问，凭什么是我？

“小安。”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闻闲安的思绪，将他从几乎没有尽头的质问中短暂地拽回现实。他定神看去，是陈规博士。

“博士好。”闻闲安象征性点点头，勉强扯出一个僵硬无比的笑。

陈规只当不觉，他轻轻扶了扶眼镜，又揉揉闻闲安的头顶：“那场试炼是无寂心急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想再有类似经历，我可以做主把你调离外勤部，就当是替那孩子赔礼了。”

调离外勤……意思是，以后的我，可以不用再斩杀任何变异生物？

提出这个条件，是因为我能感受到那些情绪么？

……是谁安排的退路？

岑无寂。只能是岑无寂。

松鼠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闻闲安忽然想起自己当时近乎确信的直觉——

他认真起来，盯着陈规：“S+潜力的异能者能感受到被自己杀死的变异生物的情绪，岑无寂也能感受到，而且只有我和他能感受到，是这样吗？”

陈规：“……”

陈规干笑两声，移开视线，心道他自己猜出来的可不能让岑无寂那小子把账算到我头上。

“所以，岑无寂这几天一直没有现身，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倒是没有太大关系，毕竟结晶要不够了，短时间内带回大量高纯度结晶的任务除了他没人能完成。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