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缓缓停靠在了河畔,比起对岸的冷清,这边才像富有人间烟火的宜居之地。程润将船撑稳,二人陆续下船。
宇文明渠一直不语,面无表情踩在岸边沙地上,双眼只有前方的繁荣。关天正轻轻下船,回头对程润微笑道:“多谢你了,润哥。”
“哪里哪里,我也不想看到文兄你被疯子坑了!”
“呵呵。那咱们后会有期。”关天正拱手作揖道。
“好,有缘再会!”
“再会。”
宇文明渠敷衍般地告别,头也不回,直接拽着关天正的胳膊离开,有一点霸道,甚至还有一丝蛮横。
“阿雷,你怎么了?”关天正早已察觉了他的异样。
“肚子饿了,想吃饭喽。”宇文明渠不放开他,继续拉着他走。
“好……好!吃饭,可是……”关天正心头一紧,毕竟,除去方才在船上留的渡钱,自己身上只余几枚铜板了。
“我请哥哥,走。”
“你请我作甚,我又不是……”
“翼哥都替我付了渡河钱了,那我回请你吃顿饭,不是理所应当吗?”
关天正勾唇失笑,他提了提自己被拽紧的胳膊,宇文明渠这才肯安心将他放下。
“翼哥,再说了,你我之间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嗯?你想吃什么呢?”
“既然宇文公子有心邀请,那翼便听从安排了。”
本以为此言一出,宇文明渠会调侃他。可不然,他直接带着自己走进了程家村最大的酒楼。关天正一边不由感叹湘西之地卧虎藏龙,一边忧戚盘算——
嘶……上酒楼得花不少钱吧……
关天正苦苦哀嚎:“阿雷,不如我们换个……”
“就这!”宇文明渠擅自决定道。
最后,关天正还是被宇文明渠给拖了进来。
店内三三两两有几人,宇文明渠选了一个较为偏僻的位子坐下,要了几道特色菜和一壶酒。菜肴一一端上,宇文明渠挑挑剔剔了半天,又左顾右盼了好久,才说:“这儿的人大多都和程润一副德行吗?”
“哪副德行?”关天正将斗笠摘下,问道:“阿雷是指他……有些善断、听风便是雨?”
“倒不全是,翼哥不觉得他的话,有些强词夺理?”
“此话怎讲?”
“程润口口声声说,村民是出于同情才将铁匠家的丑事四处宣扬……呵……我可没听出半分同情,他反倒给了我一种期望如此、求之不得的劲儿。”
宇文明渠吃了口菜,皱了皱眉吞下,说:“或许那铁匠是难相处,但程润似乎把扬人家丑当作了善举。我们不过来此一时半会儿,他便把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盘托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宇文明渠头头是道,想了想还不解气,又说:“而且翼哥,那铁匠还让你避雨呢!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程润才是疯子!咱们就随口说了几句,他一言不合便急眼,咄咄逼人的……真烦。”
“哎呀,话也不要说这么绝嘛……”关天正给他倒了一杯酒,道:“即便如此,他也是个热心肠,还帮咱们渡河了呢。”
“翼哥不也给了他盘缠吗?又没让他白干。”
宇文明渠端起酒杯淡饮一口,“再者,你想,那铁匠能造出惊世骇俗的梨花镖,他想要这群人的命,恐怕轻而易举。可你细品程润所言,他嘴里的报复不过就是些小孩子的恶作剧,幼稚死了。”
关天正不说话了,宇文明渠又是小抿一口,道:“依弟弟我的拙见呀,只怕那些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哼哼!另有其人!”
恍然大悟。
关天正点了点头,道:“不无道理。如此想来,那些报复手段的确稚嫩得很,像极了孩童所为。”
宇文明渠见关天正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分析,便得意洋洋地替他倒上一杯,小二也陆陆续续把菜上齐。
“二位客官,外乡人啊?”店小二放下碟子,打量了二人一番。
“不错,”关天正笑答:“小兄弟,怎么了?”
宇文明渠本还笑着,见小二一脸百般逢迎的模样,不禁收起了笑意、托起下巴蹙眉。
“没什么没什么,”店小二嘻嘻哈哈道:“就是想提醒提醒二位,咱们这儿出了洞庭湖一带,不安全!”
“不安全?此话怎讲?”宇文明渠道。
店小二一脸不可思议道:“客官,你们是怎么来的程家村啊?难道不知道如今的湘西有多乱吗?”
程家村地属洞庭中游,临近巴陵郡,位属湘西一带最北部,往西几十里便是湘西老林。而往北走数百里,便可行至江陵。
关天正心道:总不能说自己是仙门,会上天遁地、藏身匿形吧?
于是,他便随口道:“我们运势好,来时没遇上事。小兄弟,这一带没有北匈人吧?何乱之有呢?”
“那你们可真是走运!”
店小二扶了扶自己的头巾,弯下身子小声道:“客官,这儿北匈人是没有,山匪可有不少,闹得外边人心惶惶,可乱了!”
关天正忆起那桩深山惨案,摇摇头笑道:“多谢。不过……我们俩看上去也没几个钱,他们也不放过?小兄弟,我看你似是知情,不妨指点一二?”
“客官,好说,好说!”店小二侧了侧身子,偷偷瞥了眼掌柜,便把自己拇指食指相互推擦的手递去了关天正的眼下,谄媚一笑。
宇文明渠随即翻了个白眼。
关天正苦笑着把衣间最后的几枚铜板全数塞给了店小二。店小二贼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嘻嘻道:“客官,您真是实诚人!”
“说你该说的。”宇文明渠瞪着他,不愿多言。
“诶!诶!好!”店小二将铜板藏于衣间,而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