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娘亲!”
合欢宗内,一个轻快的声音从山谷的对面传来,悠悠回荡在林中。
“臭小子,去哪玩了,一身泥巴。”
百草园里,贺家小姑正在劈柴。她挥舞着斧头,虎虎生风,粗壮的树干在锋利的刀刃下一触即断,这股力道大得能砍飞一头巨兽。
江如晚默默地躲远了一点。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娘亲非常凶猛,但每次看到还是会瑟瑟发抖。
“我去找鹤成观了。”
“那个小鬼?”
贺小姑将头发往上一抓,随手抓了一根树枝,三两下绾好,将斧头潇洒利落地往肩上一抗。
“他问你今天回不回家,家里要摆宴,说是有客人要来。”
“不去。”
贺小姑很是干脆地拒绝了。虽然贺府待她很好,但她也没有理由无缘无故接受贺府的邀请。
自从加入合欢宗以来,她的日常由闷在贺府养成大家闺秀变成了能文能武的江湖游侠,如此多姿多彩的人生,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岂能有返回去的道理?
“但是鹤成观说,他淘到了一套字画,是在丐帮那买回来的,近千年的传世名作,拿去拍卖可以换好多银子呢。”
“真的?”
贺小姑最喜欢这些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东西。不论是字画、古籍,还是看起来就很假的花瓶,只要是年代久远,都能让她耐心玩上好一阵子。
“真的。如假包换。”
江如晚举起手发誓,“鹤成观还拿给我看了,绝对稀烂,连宗主就救不回来的那种。”
“那成。”
贺小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愉快地合上了掌心,头上的发尾跳动,像花田间的蝴蝶飞舞。
“就让小文代替我去吧。”
“文安宁?”
江如晚在脑中想起了这个名字,“是那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吗?”
“他可是我钦定的大徒弟,你要对他好一点,知道吗?不要学你弟,天天往男人堆里跑,关键是人家还看不上他。”
“……娘,我不是变态。”
“去吧去吧。”贺小姑呼噜了把儿子的头毛,丢了块玉佩给他,“就说是我让文安宁替我跑一趟,叫他拿了字画就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江如晚口上应承着,脑中却止不住地再次想起了文安宁这个人。
合欢宗名声虽响,但修炼的痛苦程度可不止一般。
每日辰时前起不说,还要在广场上熟练背诵男德真经,日三省吾身——“为人爱而不忠乎?与道侣交而不信乎?功不习乎?”以约束言行,警示浪荡之人。
江如晚只待了一个星期就受不了了,和很多人一样,赶紧收拾包袱从外门弟子的居住区跑了出来,被他娘亲拎着耳朵抓了回去。
“娘,我还没成亲,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我不要待在合欢宗。”
“成天想那么多干嘛,老娘我都还没找到徒弟,你又天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啧啧,真是家门不幸。”
“爹听了会伤心。”
“他就是个大傻冒,除了脸和会读书一无是处,不用管他。”
江如晚想,这我哪敢不管啊,当朝状元被妖女勾引,弃文从仙、一心求道的故事在话本里疯狂流传,都快赶上许仙和白蛇的热度了。
可再怎样奇葩都是自己的亲爹娘。
江如晚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合欢宗,每天背诗诵经扫大堂,闲来无事学学功法,这样下去倒也乐得自在,没了当初那种约束感。
直到某一天,他在合欢宗那颗予情树下见到了一个扫地的陌生少年。
少年的眼睛很亮,但神情却很淡,还扎着可爱的发髻,粉色的吊坠摇摇晃晃挂在头上,一看就是他娘亲的手笔。
“你好……我叫江如晚,你是新来的吗?”
少年朝他看过来,江如晚这才听清,他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是被自己突然的问话打断了。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少年摇摇头,表情不变。
他把手中的扫把一放,向江如晚鞠了一礼,“见过江师兄,我是贺师尊的大徒弟,文安宁。”
文安宁——这就是江如晚对他的第一印象,人如其名,安宁祥和,淡漠如水。
既留下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江如晚拿着玉佩,来到内门弟子的住所。
门口的修士一见是他,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就放行了,连阵都没开。
“这也太随便了吧。”
江如晚边走边嘀咕着,自家娘亲的威名就是猛,连她的儿子都有荣与焉,靠刷脸就能“横行霸道”。
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