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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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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6月初开始,西村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江宁月等到睡着也没见他出来,早上起床时他又已经离开,去了办公室。她有预感,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江宁月拨通了张杉的电话,如法炮制地准备了一顿宵夜,敲响了书房门。

“请进。”

她走进去的同时,西村将一个厚厚的夹子收进了手边的抽屉,然后抬起头,吸吸鼻子,问:“江小姐要接替张桑的工作吗?”

江宁月把盘子放在书桌上,说:“我不会日语,没法做他的工作。”

“怎么突然想起送食物进来呢?”

“我见你这段时间一直忙,就来看看,是不是打扰你了?我马上出去。”

西村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膝盖上,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用力一嗅,道:“tsuki chan……我好想你。”

江宁月心下一惊,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拒绝道:“不行,沈医生说,我这一年都不可以再怀孕的。”

男人没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她只能感受到颈侧不断呼出的热气,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刺激到他。

西村最终只是长长舒了口气,松开了置于她腰间的手:“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很繁忙,你先去休息吧,我吃完后会拿到厨房的,你不用管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躺在床上,江宁月辗转反侧,他到底在忙什么?他今天藏起来的文件又是什么?钥匙就在西村贴身衬衫的口袋里,洗澡时放在浴室,睡觉时就放在枕头下面,以他的警惕程度,怕是自己刚动手就被捉住了,可就算自己真的拿到了钥匙,进去了,那些内容也看不懂啊。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传来动静,她阖眸假寐,但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直到天光微亮之际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中午刚吃过午饭,陈安妮发来一封请帖,在末尾画了两个小叹号。江宁月心中奇怪:什么事情如此十万火急?于是向西村报备后就赴了约。

陈安妮坐在咖啡厅的窗边,隔着玻璃就站起来挥舞手臂。江宁月看到后莞尔一笑,加快了步伐,还没坐下就调侃:“你怎么如此心急?”

“好久没见了嘛,听说你生了宝宝就一直想去看看,可司令不让,只能叫你出来了。”

“这么说,我没带上孩子,还让你失望了。”

“我才不看她呢!”陈安妮一撇嘴,“我要看的是我的阿月,那个又不是我的小孩,我可不关心。”

“好好好,我没事,你也瞧见了,只不过我最近睡眠不好,就不喝咖啡了,你想做些什么,或者吃点什么?我请客。”

“不行,今天一定要我请你,我都预定好了。”

“我今日要事没赴约,你预定半天怕是要打水漂了。”

“怎么会呢?你今天不来就改明天,明天不来就改后天,总有一天会来的。”

江宁月忍俊不禁:“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对吧?”

陈安妮的五官都挤在一起,笑得灿烂:“我知道阿月你一定会来的。”

6点钟,两个女子准时到了餐厅,因着有预约,服务生将他们引进了包间。

陈安妮从包里掏出请柬,递过去,笑得羞涩:“阿月,我想……想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你们要结婚啦?!”江宁月也很惊喜,迫不及待地接过红色信封,拆开看起来,民国二十九年7月13日,六月初九,“好日子哇,还有一个月。”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真好,提前恭喜你啦。我可得好好想想,送你们什么礼物。对了,之后你们在青岛还是去上海呀?”

这个问题似乎把陈安妮难住了,她支支吾吾的:“我们……我……还没想好呢……”

“抱歉啊,是我多嘴了。”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没想好……”说着,她的头又垂下去,“我总觉得太突然了,甚至没想好要不要结婚。”

江宁月微笑着安慰她:“我听说女子在结婚前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你莫急,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你还有时间思考。”

“后天我要去试婚纱,你陪我去好不好?”

“这该让何岱宗陪你去啊。”

“我想的是,我们先去看看,先定下来几件,最后再让他拍板。”

“也行,那后天我和你去。诶呀,没想到我是第一个看你穿婚纱的人,真荣幸。”

陈安妮又红了脸:“你就别打趣我了。”

“好好好,诶呀,要做新娘子的人果然不一样了。”

“阿月!”

“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回去的路上江宁月一直在想陈安妮的婚事,心情不自觉雀跃起来,也忘了看路,在门口与下班的西村撞了满怀。虽然是她撞上了男人,可力的作用反倒让她直直向后倒去,幸好一条胳膊在后面托住了她。

西村用另一条胳膊拉她站起来,问:“江小姐很高兴?”

“嗯?”

“你的嘴角一直翘着,而且我叫了你很多声,你都没有理会我,我站在这里等,你就撞了上来。江小姐,可以告诉我,你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江宁月揉了揉胸口被撞疼的地方,解释道:“陈小姐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何桑今天和我说了,他邀请我们出席。”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眸色立刻暗下来,抓起她的手就往屋里走。

“干什么?!怎么了?!”她以为是他又生邪气了。

西村三步两步将她拖到最近的客房里,抵着门板,一只手在她身上游走。

“不行……会怀孕的……”她艰难地做最后的反抗。

“不会的,我保证。”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封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再拒绝。

可当他的手抚过到江宁月肚子上那条蜈蚣一般的疤痕时,登时没了欲望,他低下头,眸色暗下去,拉开距离,失望地说:“我忽然想起,稍后还要回办公室。”说完就穿上衣服急匆匆地离开了。

江宁月愤懑得直掉眼泪。她太恨了,恨他践踏中国的河山,恨他残害自己的同胞,恨他毁灭了她的人生与梦想甚至未来,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该付出代价!他该死!

从这天开始,她几乎每日都在咖啡厅里从早坐到晚,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企图寻找藏匿在人群中的地下党。不出意料,她一无所获,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何岱宗和陈安妮的婚礼前夕,沈崎辞去了家庭医生的职位,去了北平,到协和医院任职去了。

他们的婚礼是13日晚上,地点在城郊的一栋别墅内,以晚餐的形式取代了原有的繁琐仪式。江宁月和西村到达的时候是下午4点,这对新婚夫妇竟然亲自在门口迎宾。

“司令!江小姐。”“西村先生,阿月!”

何岱宗穿了一身长袍,戴着礼帽,这似乎是他留美回来后,头一次穿中国传统服饰。陈安妮则穿着正红色的袄裙,头上簪满了鲜花,衬得她娇艳欲滴。

“新婚快乐,”江宁月将贺礼递给她,“这是一套餐具,过日子嘛,最重要的就是一日三餐。”

“谢谢阿月妹妹!”陈安妮接过后,交给身后的阿岩。

何岱宗在一旁补充:“多谢司令,多谢江小姐。阿岩,带司令和江小姐去休息室稍坐片刻。”

“司令,江小姐,请。”阿岩上前半步,躬着身子,抬起一条胳膊。

西村微微颔首示意。

擦肩而过之际,江宁月猝不及防地撞上何岱宗的目光,她微笑着点头,后者回以同样的动作。

婚礼开始了,何岱宗与陈安妮换上西装婚纱,站在众人面前做了个演讲,就算是礼成了,宾客们都开始享用晚餐了。

西村在这里,自然是除了新婚夫妇以外的最大焦点,警察局的同僚们都前来敬酒了,江宁月也跟着喝了不少,只觉得脑子都混沌了。

“江小姐,你去休息一下吧。”

“嗯?”她直白地盯着西村的双唇。

西村失笑,把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领着她回到休息室,将她安置在沙发上。“我去要一杯柠檬水,你在这里坐着。”

“嗯。”

可门再一次打开,来人并非西村,而是何岱宗。他面露焦急,看见江宁月后,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她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他的脚步,直到被微凉的海风一吹,才清醒一些。

“你干什么?”她只是困惑,他这是在逃婚吗?怎么还带上了自己?难道……想到这儿,她才急起来,“放手!”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来不及了。”

“安妮呢?你不能这样对她!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她用力挣脱,无奈何岱宗攥得太紧。

“她在前面,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和你解释。”

安全?还没等她继续往下想,身后就嘈杂起来,枪声、叫喊声,有中文也有英文,此起彼伏。

那些人来抓他的吗?他们是卧底吗?似乎是的。江宁月忽然欣慰地笑起来,她就知道,何岱宗绝不是为虎作伥之人。可就是这一个走神,她脚腕一阵剧痛,直挺挺地扑在地上。她想站起来,可实在是太疼了,根本用不上力。

“来,我背你。”何岱宗单膝跪地,将后背留给她。

身后追兵的声音更近了一些,他若是带着自己,不一定能跑掉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何岱宗安全离开,自己决不能拖他的后腿!更何况,就目前而言,他能为抗日战争做的贡献,比自己要大很多。

他等了等,身后还是没动静,便回过头问:“怎么了?”

她蹙起眉头:“我不能和你走。”

“我背着你就能走了,快。”

“我为什么和你走?”江宁月梗着脖子反问他。若是好言好语地说清道明,怕是只能去日本人的审讯室里了。

何岱宗还在耐着性子解释:“阿月,我保证,这绝不是私奔,你可以放心和我走,等安全了,我一五一十全讲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我是不会和你走的,我的女儿还在家里。”

“阿月……”

“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了,趁现在他们还没来,你走了,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借着月光,她都能看到何岱宗眼角的泪花,可这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刻,江宁月狠下心,大喊道:“我在这里!”

何岱宗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宁月,他深吸了一口气,含恨转身,他一身黑衣,很快就融在夜色中。

一队日本人循着声音向她跑来,她指着另一个方向:“那边!那边!”

领头的日本人听不懂,但能看懂,敬了个礼就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她坐在地上,心想,他们人多势众,何岱宗又离开没多久,万一误打误撞追上他怎么办?所以,只有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才能为他们争取时间,于是忍着疼爬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踉跄着跑去:“等等我!”

那个日本兵听到声音,立刻驻足,他意识到自己上了当,马上返回,把江宁月围在中间。

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西村和江宁月面对面而坐,他开口:“江小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你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就会保证你的安全。”

晚宴上,西村正准备找服务员,张杉却来告知,有人闯进了监狱,带走了一批抗日分子。他刚到监狱,又得知婚礼现场乱了起来,他担心江宁月的安全,便让张杉留在这里处理现场,又匆忙往回赶,结果却得知她协助抗日分子逃跑。

“做什么?”

“是谁带你离开的?几个人?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

“我不知道。”

“江小姐,”他深吸一口气,捏了捏鼻梁,“我在帮助你。”

江宁月调整姿势,翘起二郎腿,翻过手看了眼指甲,漫不经心道:“是吗?可我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

“江小姐,只要你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见她沉默,西村继续补充:“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学校,所以已经为你申请了早稻田大学英文学科的名额,同时,我联系了语言课的教师,足柄号下个月要回国改装,正好我们可以搭乘它回国,你就可以开始学习,明年春天就可以入学了。”

“那是你的国家,不是我的,这里才是我的祖国。”

“tsuki c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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