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想到的。
相似的年纪,相似的身形,相似的声音,甚至还有同样的伤疤。
如此多的巧合怎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褚卫就是常青,常青就是褚卫。
有了这个想法的秦谦,再也坐不住了。
他离开了府衙,一路狂奔至有间客栈,心急的他甚至忘记叫一辆马车。
伴着沉重的喘息,与褚卫相处的过往,如画像般从他脑中掠过。
忽而……秦谦停住了脚步。
对啊,他怎么忘记了。
褚卫……已经死了啊……
若常青是褚卫,那死的又是谁?褚卫既没死,那他为何要以假死脱身,又为何以常青的身份接近自己?
围绕在常青身上的种种疑虑,压过了秦谦的激动之情。
他慢慢冷静下来,放缓呼吸的同时,开始从头清理思绪。
褚卫与他相遇在江南,同为米粮而去。最终,褚卫死在一群黑衣人手中。秦谦后来有调查过,那些黑衣人,应当与秦瑾和岑忠脱不了干系。
而常青……常青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他似乎与岑忠有不为人知,却又不受他们差遣和摆布。
他至今分不清,常青到底是哪一派的人。
那常青又是否知道他穆楚的身份呢?他接近自己,真就如他所说的那般,是欣赏自己才气?
秦谦垂在身旁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不行,他不可如此冲动,在双方身份与立场还未完全明确的情况下,冒然点破双方的身份。说不定,褚卫,也是常青想要隐藏的过往。
思索到此,秦谦才终于打通的思路。
他轻轻缓出一口气,整理好方才狂奔的疲惫,慢条斯理地朝着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不出意外,穆钱确实就在有间客栈中。余逑入狱,他手中的活被陈君竹接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便又回到了穆钱的手中。
此时正逢月初,是同菜贩、肉贩等供应商月结之期,每月初五,又是连锁店伙计们发放月例的日子,这些账一笔接一笔,都需要穆钱核对。
秦谦走进来时,已然有伙计向他打招呼,穆钱虽未抬头,却也听到了伙计的声音,他手中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倒也没耽误同秦谦打招呼:“殿下稍坐,我记完这笔就结束了。”
“不急。”秦谦不忍打断他,连话也未多讲,绕进了柜台后,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一笔笔记账。
两年来日夜想念、每一次念起就愧疚不已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眼前,秦谦难以掩盖心中的兴奋,甚至想要欢呼着拥住对方,质问他过往种种。
秦谦朝着穆钱伸出了手,想要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掰过来,仔细看看他的面容,说不定还能发现常青同褚卫的相似之处。
但他,不能……
他只能强压澎湃的情感,强迫自己忘掉这令他难以自控的消息,换上平常心,细细打量身前人。
穆钱没有察觉到身后之人心中的天人交战,依旧认真书写。
秦谦安静地看着穆钱的手上动作。此前秦谦就发现,比起毛笔,穆钱更习惯用炭笔,且握笔方式与常人稍有区别,会将炭笔架在虎口处书写,写出的字颇有气势,看得出来,应当练习有多年。
这样的用法,秦谦曾经也见过一人。
正这般想着,秦谦就见着穆钱在纸上也写了一个错字,而写错的本人丝毫还未发觉,一股脑往下接着记了下去。
秦谦轻笑了一声,刚想提醒他,却见穆钱又写了一个错字出来。
秦谦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那个字他太熟了。岂止是熟,几乎已经刻入他的脑中。
那是一个“账”字。秦谦不认识“账”,但他认识“长”,只要将同样的部位替换,他立马就能明白,那是一个“账”字,而不是错别字。
“常青,”秦谦压低声音,“这个字,你好像写错了。”
“嗯?”穆钱顿了一下,而后慌忙用炭笔划掉了那个“账”字,“一时走神,怎么写出个错字,呵呵……”
穆钱如此解释道,却在旁边订正了一个“财”字,仿佛真的是自己写错了一般。
秦谦淡淡地抿了下唇,脑中的记忆却因为这个字开始疯狂涌现。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字。
他的救命恩人遗失的户牌,用的便是这样的文字。
他第一次见到人使用,是在荣州时遇到那位叫孙黎的盐商。那时他还未察觉,只当那位商人写了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