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天没亮就醒了，秦子郁还在睡，医生来查房将秦子郁的花被子拎起来，秦子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迷糊地在病房寻找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楚林脸上，露出了一个狗狐狸笑。

“早。”

楚林冷冷地别过脸去。

楚林挂盐水，秦子郁刷牙洗脸后跑去食堂买了两份早餐，也许是今天就要走，楚林也没对他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连给的早餐都听话地吃了。

秦子郁只好躲在甜豆腐脑后面看着楚林那张淡漠的脸难受不已，因为楚林吃咸的，他们做不成朋友！！！嗷嗷难受！

早餐吃完，吊瓶也挂完，楚林这就要走了，他换回了昨天黎医生给他的衣服，虽然同样是病号服，但人家那是海市最高档的私立医院，银灰色绸缎面料匹配上那张脸，说不出的矜贵。

秦子郁眼巴巴地跟在后面，直到楚林出了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后回头冷眼看他，他这才略显拘谨地立定站好，望着楚林眨巴眼睛。

跟狗送主人出门一个样。

“走了。”楚林依旧没什么好语气，冷冷地拉开车门上车，再冷冷的关上车门，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立在医院门口的身影越来越小。

等前面的车快要消失在路口，秦子郁站在路边一招手，也拦了辆出租车。

山圃花园位于海市北边，是一处高档而隐秘的别墅区，前山后海，风景格外秀美。

楚林在路口下车，道路两旁都是高大的乔木，海风吹得硕大的叶子嚓嚓作响，他从医院出来没要轮椅也没要拐杖，嫌丑，宁愿一步一痛地走路。

出租车很快离开，他默默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小道尽头的别墅。

别墅不大，外墙是红棕色，大部分轮廓都被树木遮挡，只余下一小部分露在阳光里，显得莫名温暖。

这是他母亲的住处，楚林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回，他记得那天是他二年级期中考试，他感冒发烧了，在考数学时睡了过去，一醒过来，试卷已经被老师收走，班上的同学围着他笑，说他肯定要考个零鸭蛋。

他怎么能考零分，这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他很难过，也不想回家，于是避开了来接他放学的司机，自己一个人来了这里。

当时他就站在眼前这个黑色铁栅栏外举着胳膊按门铃，按了好久里面才走出来一个胖保姆，胖保姆问他“你找谁？”他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妈妈’一词很陌生。

于是他说我谁也不找，扭头就跑了。

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铁栅栏刷过新漆，楚林伫立在外，从前比他人都要高的栅栏如今只到腰际，这么多年，与母亲只见过寥寥几面，但母亲飞扬的发丝他都还记得清晰。

后面传来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打断了楚林的回忆，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口，只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他刚才下车的地方，他看了一会，车上却没下来人，车子掉了个头又开走了，像是开错路。

“师傅！不是让您慢点开吗，您开的又不是火箭，这咻地一下冲上去，我朋友铁定看到我了！啊——怎么办……”

出租车重新停在了茂密的树后，司机打包票道：“同学你放心，他不可能看得见，我贴的是防偷窥膜。”

“骗人！您一出租车贴什么防偷窥膜！”

时隔多年再次按响门铃，楚林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软弱，铃声响了片刻，一团圆乎乎的白色身影匆匆弹过来。

“你找谁？”

干硬警惕的声音瞬间将楚林拉回现实，面前这位头顶丝丝白发的胖保姆竟还是当年那位，依然把楚林当陌生人。

楚林背脊瞬间挺直，面色如坚冰一般的冷冽。

“我是楚林。”

胖保姆顿时睁大双眼，面露惊诧，作为在这家工作了十多年的保姆又怎么会不知道楚林，尽管不认识，但这名字却听过的，更何况这几天的新闻……

“夫人她……”保姆原本想说夫人出去了，但一想到这个点也差不多也该回来吃中午饭了，于是又急忙改口道：“夫人马上就到家，楚少爷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楚林转身看向来路，余光中忽然看见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露出的一小片衣角，他不由皱眉，“我就在这里等她。”

保姆其实也不太敢自作主张将人领进去，毕竟当年楚林的母亲在楚林很小的时候就与楚家闹掰，更尴尬的是她的二婚丈夫还是楚氏集团的另一位小股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