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温执收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这几天来,全家都被自己那位住院的父亲闹得鸡犬不宁,谁也没想到一个病人能够精力如此旺盛,在病床上都不得安生。
以至于温执收到从那份医院送来的报告后,第一时间竟然误以为是那人又在作妖,毫无心理防备地打开了文件,一眼看到了最终结果。
“检验意见: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A样本和B样本为生物学亲子关系。”
温执这才想起那天录制时发生的事。
那个莫名其妙喊他爸爸的小孩和他手上的创可贴。
去做亲子鉴定,明明是为了获得一个确切的答案。
现如今看到真实的结果后,温执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矛盾的、不可理喻的。
一个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小孩不应该知道他最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也不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
而林暖也不应该同时有两个生物学父亲。
这所有的一切都荒诞不羁,无法理喻。
温执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一会儿看看和“讨厌鬼”的聊天记录,一会翻看通话记录里,那个被自己死死记住却不肯保存进通讯录的电话号码。
都不对,他怎么梳理因果、拼凑碎片都解释不通现在的状况。
“真是怪了,怎么跟你相关的事情都这么让人烦躁。”
温执死死地盯着聊天记录。
“怎么了。”温柔的女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手的主人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姚杏看着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却莫名谈得来的弟弟,有点好奇他脸上怎么罕见地露出这样的烦躁。
“我遇到了个充满矛盾的问题。”温执含糊不清,并不打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告诉姚杏,“还不知道如何找到答案。”
“喔,遇到这种问题也是正常的。”姚杏慢条斯理地拿起水杯。
她是S市大学物理学专业的教授,每年都有将近一半学生在她的课上挂科,对她来说,学生遇到不懂的题找她解答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你知道吗,人们遇到不会的问题往往会有很多种可能。”
“有的人是因为不了解解题方法,小学水准的人遇到了高数题,自然做不出来;而有的人是知道怎么解题,却看不懂题,就好像一道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却是用甲骨文写的,这时候你需要的是一位翻译。还有一种嘛……”姚杏看着他,目光深邃。
“则是题目都没看全,有的是粗心没看到,有的是因为各种客观原因而看不到。这时候你应该做的是想办法把题目看清楚……”
所以……他该怎么看清楚。
还没等温执想清楚答案,姚杏温柔的声音陡然变得暴躁,冲着不远处的人喊道,“江游!你给我过来,你怎么样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一个满身是颜料的小家伙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他瞬间立正、站好,搬出一副乖乖仔的假象,一脸无辜、天真。
然而那身上、脸上五颜六色的痕迹怎么也没办法让人相信他是个乖小孩。
姚杏向来温柔,唯有面对自家儿子的时候没了耐心:“你不就是出去跟人见了一面,怎么弄了一身颜料回来。”
“嘿嘿嘿嘿……舅舅救我!”江游见势不妙就直接搬救兵,急吼吼往温执身后躲,谁知道这时的温执却突然站了起来。
“舅舅!你要干嘛,可别见死不救。”
温执长腿迈开,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边穿一边往门外走。
“我出去一下。”
*
“我出去一下,今天下午林暖就麻烦你了。”
林如灼冲着保姆点了点头,顺便拍了拍自家小孩的头:“在家乖乖待着,等到下午五点我就回来了。”
侯恬的病情有些恶化,他得赶紧去看看。
尽管还不是很放心这位新找来的保姆,但目前来说,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总不能把林暖带到侯恬的面前,跟她说这是自己的儿子吧。
“咔嚓”一声门响,林如灼离开了。
林暖看着他离去,不满地撇起了嘴。
这几天里林如灼一直在把陌生人喊到家里让他们照顾自己,说是什么保姆。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算是各有特长,但基本都做不了多久就被告知试用不过关。
一方面是因为林如灼的挑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暖在故意使坏。
他才不要陌生人住进自己家。
要他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直接把爸爸喊回来不就好了吗!
这位新保姆年纪约莫四十岁,在保姆这行里算是年轻的,但资历不算浅,已干了四五年住家阿姨的工作了,做的饭也算合林暖口味。
林如灼对她十分满意,林暖却觉得不妙。
要是这人顺顺利利住了进来,这家里还有哪个房间能留给爸爸呢!
原本两个人就不知道什么原因吵了架,林如灼在家的时候愣是一句也没提起温执过,要是保姆把家务活都给干了,那妈妈更不会想起爸爸了,他的哄两人和好大业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嘛!
不成,他得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