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各位站在原地不要走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这首曲子听完。”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对他说的，让他在这里不要乱动。

看样子温执在等待着什么，大概在他结束之后还有什么计划，钟昭如此猜测。

他决定继续忍下去，不管这些乱扑腾来扑腾去的鸟，也不管那些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粪便，那股憋屈着的气迁移到了林如灼身上。

都怪他，钟昭心里只有恨。

此刻的海鸥远比白天偶尔飞过的单只飞鸟多得多，游轮的航行方向就这样与海鸥迁徙的路线重合。钟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游轮的工作人员为什么禁止这个时候，所有人出现在甲板上。

伴随着演奏的进行，旋律越来越激荡，听众的情绪逐步被调动到最高昂的状态，那曲调仿佛是一张老旧的放映机，自动地在你面前勾勒出自己最恨的人的身形。

那曲调越来越高，钟昭的怨气也越来越大，不知不觉，林如灼的身影自动出现在钟昭面前。

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音乐的缘故，而是眼前的大屏真的在拍林如灼，对方表情平淡，安静地坐在众人之间，哪怕只是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也好看得格外突出。

钟昭觉得有点不对，为什么林如灼现在正舒舒服服地坐着，反而是他在猎猎作响的夜风中狼狈地躲避着这群破鸟，他们两个的处境难道不应该是相反的吗。

他没来得及思考，眼前大屏已经切回了温执，因为正在弹琴的他对准面前的话筒，开始说话。

“我相信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这首曲子描写的是什么故事，三千年前，尤里乌斯大帝为了洗刷自己国度被敌人征服的屈辱，带领三千训练精良的将士往自己的家乡奔去。”

“但它没有提及的是，在他节节胜利的时候，迎来的不仅是敌人的溃逃，还有当时国王亲生弟弟里应外合的邀请。”

“对方提出了让人难以抵抗的诱惑条件。”

“但他拒绝了，理由是——”

“阴沟里使坏的老鼠永远没办法与猛虎同频前进。”

大屏幕上给了一个温执的正面特写，温执的眼神大多数时候都是飘忽的，哪怕正跟对方说话，他也往往不会与对方直视，因此很少有人能看清他眼眸里的情绪。

唯有此时，他毫不遮掩地把自己眼神中的狠厉展示出来。

“温！执！你他妈！”钟昭同样回望，眼神里满是恶毒。

明明他们都没有看到对方，但这一刻他们就这样对视。

他怎么也没想到温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非但没有同意他的邀约，反而还以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

钟昭下意识地大骂出声，但前仆后继赶来的海鸥让他清醒了，现在决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目眦欲裂，往瞭望塔下冲去，他这才发现为什么周围会有这么多鸟。

那不光是因为他们的路线重叠，还是因为在瞭望台的地面、栏杆上全都洒满了他们爱吃的小鱼条，他因为黑暗丝毫没有注意到，但海鸥却毫不犹豫地奔赴自己的目标。

显然，如他所想，这是温执早有预谋的计划。

却不是针对林如灼的，而是针对他钟昭的。

钟昭怎么也想不到温执非但不答应，反而决心设计让他出丑。

他早就知道路上会遇到这群海鸥，因此特意在这个时间约他出来，在约定的地点上提前放好了对海鸥的诱饵。

为了拖延时间，让他多在甲板上待着，温执还特意找了个表演的由头来钓着他。

钟昭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羞辱，他一个被鲜花拥簇的大明星怎么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鸟粪为伍！他张口大骂着，然而不通人情的海鸥怎么也听过不懂他的意思。

他往前走着，与此同时，温执的声音通过无处不在的音箱传递到他的耳畔。

“每个中国人都知道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温执并没有停止说话，更没有因为说话而影响自己的演奏，他一遍又一遍的重重按下琴键。

“所以现在……”

“上天在给你答案。”

啪嗒，一坨鸟粪从天而降，就这样掉落在钟昭的头顶，像是印证着温执的话。

是的，这就是温执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