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

“全都过去了。我会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谁都别想伤害你。任何人，都不要想。”

季宸雨在陆昇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些许，但依旧在浑身颤抖，像是根本都没有回神。

衣服在挣扎间有些破损，面上也因为方才不慎摔的那一跤而沾上了灰尘。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尖削的下巴落下，仿佛全然落进了陆昇心里。

这次季宸雨的反应远比之前那次要激烈得多，因此虽然陆昇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虽然他非常想知道季宸雨都经历了什么，却半点都不敢打探。

生怕自己无心的言语，会再次激起季宸雨不好的回忆。

季宸雨不再像之前那么激烈反抗，但仍旧闭着眼睛，像是根本不想看周围的景象，声音也带着颤：“我想出去。”

看着季宸雨不断颤动的眼睫，陆昇心下酸软一片，半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口：“好，我们这就出去。”

他不知道季宸雨经历过什么，不知道是谁让季宸雨变成这样，但无论是谁，等他查清一切真相，他都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大部分小孩子总喜欢回忆童年，因为那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去想的人生阶段，但陆昇却并非如此。他过早见识了成年人世界中肮脏的一面，小小年纪便对这个世界厌恶至极。

他的童年没有色彩斑斓的画卷，也没有天真无邪的回忆。如果不是季宸雨无知无觉又突兀地闯进他的世界，那段记忆大概只剩下一片灰白。

那段记忆中的季宸雨，根本不是现在这副混吃等死，纨绔浪荡的模样。

他记得季宸雨曾经是如何在每次的大小考试上名列前茅，也记得他曾十二岁就拿下玉雕百花奖银奖，成了历年来百花奖最年轻的获奖者。

少年季宸雨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很有几分狂傲不羁的洒脱，那时他少年意气，曾夸下海口，说再给他一年时间，一年后，金奖一定是他的。

说出这些话时，少年神情张扬明媚，眼里闪着光。

但他终究没等来一年之后的比赛。

季宸雨十四岁那年，就在参赛前夕，他养父母家的宅子突然起火。一场大火烧死了季宸雨的养父母，烧死了从小照顾季宸雨的大哥。

而季宸雨的少年意气，也在那场大火中尽数燃烧殆尽，从此仿佛明珠蒙尘，失去了他原有的光彩。

陆昇见过季宸雨最张扬耀眼的模样，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企图伤害季宸雨的人。

体检最终也没能做完，陆昇带着季宸雨离开医院，两人沿着清晨的街道走了许久，季宸雨才渐渐从方才的情绪中回神。

昨夜下了一场暴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却反而多了些凉意，即便是正午也没了往日的燥热。二人虽然一路无话，走在林荫道间感受着吹拂在身上的凉风，却也惬意自在。

季宸雨这一觉睡了挺久，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没有人愿意多分一分注意力给他们。

刚才他到底怎么了，季宸雨其实记得并不很清楚，只隐隐约约想得起来他似乎是趴在陆昇怀里哭了来着。

多少有点丢脸，季宸雨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后面的小辫子，恢复他往日的纨绔模样，没话找话：“我发现你好像总能在各种奇奇怪怪的时间点出现在我身边是怎么回事？”

陆昇听他语气便知他已经恢复，不由松了口气：“你喝酒不带钱被人扣下，夜.店的人给我打的电话。”

季宸雨并不知道自己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是你帮我付了酒钱？可我现在没钱还你啊！”

两人心平气和相处的机会的确不多，陆昇不能不珍惜：“不……”

然而他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季宸雨打断：“我小叔生我气了，我估计一时半会弄不到那么多钱。我得想办法先哄哄他，等他消气了，我再给你还钱！”

原本打算出口的话全部被吞了回去，陆昇的目光重新变回了往日的冰冷。

偏巧这时旁边有人认出了他来，快步朝二人走来，语气中带了几分急切：“宸雨？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一天了，打你手机也没人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是学长戎奚。

季宸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戎奚：“学长，你找我？”

“你昨天突然就跑掉，我当然担心你。你这是……”戎奚上下打量了季宸雨一番：“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怎么弄成这样？”

不怪戎奚这般觉得，实在是季宸雨眼下这幅尊容很难不让人多想。衣服因为方才的挣扎不慎被扯坏几处，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些许灰尘，眼眶还泛着不明显的红意。

“没……没有，我刚刚……”被陆昇一个人看到他莫名其妙掉眼泪已经够丢人了，季宸雨不想学长也知道，胡乱应道：“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但是看到他眼神闪躲，又看到陆昇冷着脸站在季宸雨身后，一脸不悦，像是全天下都欠他几个亿似的，再回想昨天陆昇不由分说便强行将季宸雨拉走，戎奚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当然季宸雨自己或许都没觉得他昨天跟陆昇走得有多么不情愿，但戎奚总觉得如果不是有陆昇在旁边胁迫，季宸雨断然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

再看今日季宸雨欲言又止显然竭力想掩饰什么的神情，戎奚还有什么不明白？

瞬间想起了数年前他回母校去看望老师，却不慎撞破季宸雨被人欺负的场景。

他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就是那些人欺负了季宸雨，可失去了依仗的小季宸雨很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不愿意给外公外婆添麻烦，倔强地仰着脸，口口声声说自己一切都好。

那日的他有多么心疼，今日便有多么愤怒，看向陆昇的眼神也不由带上几分敌意：“我和宸雨还有事要谈，陆总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陆昇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面色更冷了几分，抬手搭上了季宸雨的肩膀：“可我和宸雨还有些事没有谈完。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我还有事问他。”